己的眼睛,为逝去的过去而啜泣。
我宁可,他对她的鬼魂说道,我宁可被带走的是我。我宁可我们当初一起去,宁可我当初跟着你。
如果我知道失去你是什么滋味,我宁可和你死在一起,我的爱人。对不起,对不起。我是那么爱你,但我没办法保护你。我的勇士,我的美人。我的罗莎娜。
自从他从庇护中心搬到这里已经超过一年了,这里更好一些,毋庸置疑更好一些,但是这房间是那么无精打采,而他没有心思想着去改善一下。他想起他们在德黑兰的公寓,那些居家的东西,那些小地毯和陶器,她种在阳台的玫瑰,那呼罗珊的阳台比周围的树都要高。他很想知道她会怎么看这乳白色的墙壁、深蓝色的床单还有他那只有两个锅的厨房。
他只留下两张照片:来自他们建立起的生活的两张照片,只有这两张照片陪伴着他一直到他旅行的终点。一张正式的照片拍摄于他们婚礼当天,两个人都那么年轻,肩并肩坐在一张华丽的王座上,十指相扣,当时他们正在等待落座,然后开始他们的喜宴。另一张是他最喜欢的一张照片,由于这一路旅行他都放在胸前的口袋里而有些褶皱。照片里她穿着西式的服装短衬裤和一件干练的白衬衣,衬衣蕾丝绉边的领口一直延伸到她的耳垂倚靠在里海边的白色栏杆上,一缕风将她浓密的头发吹到她的眼睛上,她转过身朝他莞尔一笑。罗莎娜从黑色头巾的束缚中摆脱出来,正在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将她的皮肤、她棕色的柔软嘴唇、她健美的身姿和她优美的双手暴露在空气中。照片里她戴的金耳环和她的结婚戒指都已经踪迹难寻,什么都没有剩下。他小心仔细地给这两张照片裱上相框,保护它们不再受到侵害,但四年过去了,他依旧无法直视着它们而内心不会感到痛苦。
我必须活着,他心想。我没有别的选择。我不会一直在这儿,不会永远困在这等待的牢笼里。总有一天我的申请会排在最前面。一天天过去了,那个日子越来越近,但是然后我要做什么?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呢?任何我写的书、我的演讲、计划、旅行、示威游行能够再把你带回我的身边吗?假如我们有孩子的话,罗莎娜……他们说痛苦会随着时间消失,但是时间除了把痛苦沉淀到心底什么都做不了。我思念你。哦,我想你。如果你和我在这里的话……
雪儿在哪里都能睡觉,这是她不得不学会的一项技能。她在刚刚黎明的时候回到家,在清晨的微凉空气中钻进她单薄的被单中,立刻就睡着了,那只猫在她睡着的时候偷偷溜进来同她一起睡。她需要睡觉,睡觉会治愈一切的,但是在睡梦中他们还是会回来。她已经发现你可以摆脱任何事情,除了在你睡梦中的时候。
她在睡梦中喃喃自语。她冻僵的肌肉紧绷着,她准备逃跑,准备战斗。有时她在下午的早些时候从睡梦中醒来,会觉得全身又酸又痛,仿佛她刚刚跑完马拉松一般。
微弱的晨风吹拂着她轻薄的窗帘,吹凉了她滚烫的额头。在她的脑海里,她又回到了那个阁楼。她再一次设法进入房东的壁橱里面,爬上台阶,接着她便置身满是灰尘、用布遮盖的家具中。只是这一次,她外婆的家具也在那里。她能看到那些老旧熟悉的形状,便特别想哭:威尔士餐具柜上排放着不成套的瓷器,别人不要的餐具已经过时了,光亮印花材质的柔软沙发被外婆保养得像新的一样。那张褪了色的小松木桌子放置在厨房的墙边,是雪儿吃每一顿饭的地方,挂钟的指针后面的表盘上画着旋花植物。一只红嘴椋鸟塑像在外婆的小屋花园里洗澡,女神的雕塑怀里抱着一个海螺壳而不是从中半裸着走出来,许多滑稽的猪凌乱地摆在所有表面上。
雪儿正躲在一张铺着落满尘土的桌子下面,因为她听到她父亲走上楼梯的声音,而这是她外婆叫她躲进去的地方。别出来,她说道。发生什么事情也别出来。我已经报了警,他们正在来的路上。千万别出来。
星期五的晚上,雪儿向科莱特撒了谎。她确实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并且她也知道他在哪里。他因为谋杀她的外婆而被关进了监狱。
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