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徐守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诗可是你写的么?”
“回王爷,草民徐守拙。”他道,“这诗乃是草民的义弟宋观潮所写,他因为写了这首诗,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贤王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回首看了看随行的扬州知府,以轻巧的口吻说道:“半大的孩子,能有这样的见地,本王看很好嘛。”
那扬州知府听出这话中有问罪之意,急得满头大汗,连连点头:“是,是,下官这就放、放人。”
贤王说:“写诗写得好的人,本王见过不少,但能把诗写得这么有意思的还没几个。本王要见见这个宋观潮。”
徐守拙这一搏,为宋观潮搏来一线生机,也为他们二人的官路搏出一条通天大道。
“那时候人人都只知宋、裴二人乃是先帝的左膀右臂,从不会提及老臣的名号,其实与观潮相比,老臣也不过是一介庸人罢了。观潮是大器之才,南方水害后瘟病成风,他想出的法子至今还能用,比他,老臣一向自愧弗如。”
能让徐守拙这么一个刚愎自用、孤高自许之人心悦诚服的,也只有当年的宋观潮了。
“然而,观潮志在四方,先帝都怕贤王府的天地拘不住他这只鸿鹄,这才想了一个法子,要将孟家长女孟元娘许配给他为妻。”
崇昭皇帝的手一顿,蘸饱丹墨的毛笔尖儿跟着一抖,朱红的墨点不慎滴落在画卷里那神女的面容上。
可惜这么一幅好画,就因这一点失误,全都毁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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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有情孽(三)
宋观潮娶妻之时,徐守拙已经与他分道扬镳多时。
虽然两人都还在贤王手下办事,但他们为官从政的理念却是大相径庭。
徐守拙从前过了太久的贫寒日子,若只他一人受苦,还不至于如此心难平,可他最疼爱的小妹徐念青从小跟着他,也受过太多的欺负,吃过数不尽的苦头。
令徐守拙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扬州湿寒的冬天。徐守拙将干巴巴的馒头掰成两半,一半留给自己,一半塞给徐念青。
徐念青就陪着兄长蹲在街角能够躲风的地方,小口小口地啃着馒头。
这时他们看到有户人家的小少爷手中捧着一块葱油烙饼,里头裹着卤肉,小少爷吃得满手满嘴都油亮亮的,徐念青看得目不转睛。
徐守拙悄声问她:“想不想吃?哥给你弄来一样的。”
那时,他心底不自觉地生出去偷去抢的恶念。
徐念青就笑起来,狠狠咬了一口自己手中的馒头,瘦弱的身体缩成一小团,倚靠在徐守拙的身上,然后说:“不想,我只想和哥哥待在一起。”
徐守拙从不知道一个笑容还能那么令他心酸、令他难受。
他不想再让徐念青过着从前那样的生活,一门心思地要出人头地,只恨不能将世上最好的珍宝都拿来,弥补曾经对妹妹的亏欠。
故而在最开始追随先帝的那些年,徐守拙一心想要崭露头角,为此极尽手段地谋求算计。
宋观潮看在眼中,纵然能理解义兄的初心,却对他的一些手段难以苟同。
却是在贤王府结识裴承景以后,宋观潮与他志同道合,两人都心系百姓穷苦、家国多难,相谈得甚为投机,久而久之裴、宋二人便交往得更亲密一些。
先帝当年为引宋观潮与孟元娘相识,设下诗宴。
宋观潮一眼洞穿了的先帝的意图,不愿自己的终身大事为政权所绑架,早早立下不娶之志,以此为搪塞。
奈何裴承景却极其看好这桩姻缘,哄着宋观潮去见一见这位孟小姐。
裴承景那时揶揄地说:“哪怕见了不喜欢,也好有理由回绝,这样躲着不见,难道那孟元娘是洪水猛兽,让观潮兄一见就怕?”
宋观潮看裴承景连激将法都使了出来,心道见就见,任她什么天仙,他不喜欢的,就算大罗神仙亲自下凡来绑他成亲,他都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