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有了孕后, 江争的日子逐渐好过了许多。

再也没有数不尽的鞭子、指责、巴掌,他只需要每天早起做好全家的饭菜、洗尽全家人的衣裳,再去地里帮衬就够了。

偶尔若是阿妈心情好了, 还能赏给他一个鸡蛋吃。

旧年代没什么饲养技术, 尤其是这般贫穷的地区,人都不够吃的, 哪里会把食物喂给鸡。这般条件之下,家家户户养的母鸡能活下来一只都算得上的老天保佑了。

是以, 鸡蛋在平溪乡这般贫穷简弊的山脚旮旯里头, 甚至都比得上年底宰的猪肉。

这般金贵的鸡蛋,自然也不是无缘无故赏下来的。

自阿妈怀了孕, 便数次出乡去了镇上拜神求谶, 想知道肚子里那胎究竟是男是女。

那道士倒也不说破,只隐约表明了孩子定会如妇人心中所愿。

说完后, 道士多看了眼一旁站着的沉默乖顺、身上尽是尚未痊愈疤痕的男孩,捋了捋胡须故作高深的说,江争是给他们江家带来孩子的福星,女人孕期时要好吃好喝顾着, 不能太亏待。

也正因此,江争才能尝到鸡蛋的滋味。

八九岁的孩子永远都记得第一次吃鸡蛋时的滋味,香喷喷的、软绵绵的,蛋黄入口即化,与那些粗糙的、偶尔还会含着砂砾的米饭芋头完全不能比。

小江争捧着小口小口、珍惜无比的吃, 阿妈就在一旁吞了吞口水, 勉强装作不在意、不心疼的模样, 规训道:“阿争,你要记得, 你能吃得上鸡蛋,都是因为让宝,日后你可要一心一意待让宝好,爱他、护着他,听到没有?!”

江争打小懂事,他本是平溪乡旁的一个小村子里一户贫苦人家的第六个孩子,因为近两年收成不好,家里穷得滴水,实在养不起了,才十几块钱送给江家当等郎弟。

送来的时候,小江争才四五岁,不过方才记事的年纪,如今几年一过,已然对原生家庭的记忆彻底模糊了。

在江争被灌输观念的这几年中,江家就是他的根,阿妈肚子里没出生的孩子,就是他未来的天、他要伺候一辈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