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坐在墙角,一个小仙童娃娃闯进黑暗。
她才几岁呀,有没有六岁,话也不是很能说得流畅的年纪,问他:“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看她圆圆的大眼睛,婴儿似的脸蛋,魏邢舟恍惚自己死了在做梦。她比他见过的所有事物都要美好,即使作为一个孩童,她也太干净、太纯粹。
魏邢舟却心生恶劣地逗弄她,被说是小破孩时,她故作老成的臭脸真可爱,她说:“小八不是臭娃娃,香香的,你闻。”
她生出小拳头,手背凑到他鼻子下面。要不是一旁侍女虎视眈眈,魏邢舟真想握一握她的肉手,是不是像白面馒头一样软。不,应该比那还软。
他童年受过同村孩童不少孤立和欺辱,从她身上第一次觉得小孩子是可爱的。
他们两个有着天壤之别,却在那个墙角漫无边际聊了许久。她用十两黄金“买”他,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能值那么多钱。
小小的人拽着他要走,急得在原地跺脚也不要侍女碰他,他已经是她的“所有物”。
可是他不能跟她走。
侍女叫她“八小姐”,她跑出巷子叫了远处少年“皇兄”,他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皇宫里的金鸟儿,行八的公主。
他站起身来,拍拍屁股走人。
转折是在那之后的第二年春天,百姓间流言传冬日继后被废,母家全族被杀,皇宫里的三皇子在皇子院软禁,八公主……被送冷宫。
魏邢舟彼时生意做得正好,听闻消息愣了许久。
他身陷囹圄是被她救回来的,他从不觉得她真的需要他这样一个普通人。如今换了个处境,他却什么都帮不了。
他再次意识到自己不该止步于此,钱在权之下根本不值一提,更何况皇权。他总该试试,只要能靠近她,会有办法把她救出来。
他原先的想法就这么简单。
手染鲜血,上阵杀敌,他天赋在此,很快入了上级的眼。中间也再经历过算计、背叛,却不足挂心。他终究是一步一步走到了高处,有了踏马回京的机会。
他救下了她。
原先简单的想法随着年岁变得糊涂,他为了一己私欲第二次行骗。
一年过去了,他再回想,这一切究竟算得上什么呢?
奋斗八年的拯救不是拯救,在皇位之争中,齐隽铁血手腕抢夺了巨大优势,让魏邢舟这番行动不仅显得毫无用处,还成了抢走她荣华富贵的一场戏。
所有尖锐的争议点都汇集到一起,拷问他的内心。
原本他尚可以心安,一个劲儿对她好,她看起来那样快乐,他觉得自己是对的。
可是,对她好本就是错的。
站在她的角度,她该做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但若真是,怎么会因为一个奴才的一点好,就爱上他?
一切感情的产生,都是她历经苦难的后遗症。
他利用她的弱势、无知,作恶多端。
*
齐嫣迟滞地看着男人的脸,脑中回荡着他平静的自诉,最终都停留在他一句问话上。
“你要不要回京?”
他们刚踏入桑州境,他要她,回京?
齐嫣靠在车壁上,脑中一团乱麻。好像察觉到他的犹疑、退缩甚至是后悔,她松开手,望着他的眼睛也慢慢收回,动作低缓。
魏邢舟看着她,觉得有什么要从身边逃走了,他下意识一把将她抓住。
抓住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错了。
齐嫣又抬头看去。
“你骗了我?”
她并没有很清醒,只是脑中又这么一个概念,问了出来。
魏邢舟默认。
齐嫣的重点不是这个,因为这个问题问出来她就知道无足轻重。
但是到底什么才是关键的、让她此刻失落失望的,她抓不住。
所以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坐在马车的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