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3)

厨房没人,餐桌上没菜。许应心虚地想,会不会我离家出走,她也离家出走……他走到房间门口,里面是空的,一个手机丢在床上。一楼洗手间的门倒是关着,想起李明凤可能因为贫血总是犯晕,许应担心她是不是因为蹲厕摔倒了。他敲了敲洗手间的门,“阿姨?”里面没开灯。“有人吗?我开门了啊?”

洗手间里,李明凤躺在瓷砖地上。许应吓坏了,“阿姨!你受伤没有?”

就在他身后的唐恣嘉把手里装蝴蝶酥的袋子匆匆甩到旁边,两步迈进来:“妈?”

按亮洗手间的灯,李明凤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瘫着,鬓发凌乱地披在脸上,露出的面色很不正常。唐恣嘉马上去摸手机打急救电话,一手去拉她:“妈!你没事吧?”

许应没有上前帮忙,后退几步坐倒在洗手间外的地上。

他有种强烈的既视感,就像这人身意外的场景他已经见过不止一遍……他手脚发麻,浑身冰冷,胃疼都感觉不到,只有心悸不止。虚脱的汗水渗透了长绒棉家居服的后背。

不断漫涨、过去几年间在胸口处挤压肺部,让许应踩不到地、喘不上气的水,终于一瞬间淹没口鼻。

在下午许应应该回家的时间,李明凤独自在家脑梗发作,他们发现时已经无力回天。脑梗有许多先兆,本该可以预防,但都被他们忽略了。

唐惟嘉一家三口连夜从上海赶过来。只不到一个月前他们还和乐融融地过了新年,老妈跟大哥住了才三个多星期,居然就出了意外。重创之下,他像只困兽想要找一个出口,“许应不是天天在家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他今天有事出去。”唐恣嘉吐出一口烟,眉头狰狞地维护道:“跟他没关系。”

楼上,许应木愣地坐在客房的床尾凳。晓倩抱着哭闹不休的葭葭在床边来回踱步,担忧地不停看他:“二哥?你没事吧?”

“没事。”许应低垂着头。这是家里唯一还关心他状况的人,但他连多说一声谢谢的气力都没有。

“你别自责啊,这都是命。惟嘉以前就跟我说过,奶奶那边父母兄姐都是四十多就过世了,她活到五十五已经算长寿了。”婴儿刺耳的噪音中,晓倩安慰的话努力地传达过来。

“我知道。”他知道脑梗有救治的黄金时间,如果他及时回家,及时发现。李明凤就算中风,或者其他后遗症,至少还能活下来。许应难辞其咎。哪怕唐恣嘉不怪罪他,许应不可能不怪罪自己。

他想起他今天跟咨询师提起的那句话:知道许多道理,依旧过不好这一生。在看见李明凤的一刹那,许应就直觉地知道,她已经去了;而自己跟唐恣嘉也到此结束,再也无可转圜。从唐恣嘉对他来说,不仅代表了爱情,也代表了许多痛苦,如今还有一条因为自己逃避赡养监护责任而失去的人命。想到他,许应就会想起李明凤冰冷扭曲的死状,和自己破碎的良心。

他永远不可能再跟他继续生活了,看见他就备受折磨。

唐恣嘉很痛苦。母亲是他仅有的至亲,过了一生贫苦的日子,甚至没有享上两天清福。哪怕知道人终有这一日,但这一切来得太突兀,令消解亲人离世的痛苦更加艰难。

他们陪送李明凤的遗体回老家,在那边的殡仪馆办了告别式和火化,在当地公墓买了个位置安置供奉。唐恣嘉选了个金丝楠木、雕龙画凤的骨灰盒,看起来比其他那些红木的富贵许多。李明凤这一生都是苦过来,好衣服没穿过几件,别墅也没住上几天,最后儿子只能给她买一个最贵的骨灰盒。

办完仪式,唐惟嘉和老婆孩子回上海,唐恣嘉和许应开车回苏州。一路上,连许应都没有说话试图活跃气氛。到家下了车,唐恣嘉靠在车旁,“我在外面抽根烟。”他太累了,这两天都合上眼都睡不着,熬得满眼血丝。

“嗯。”许应低着头,很轻地应了一声。

“你先进去吧。”唐恣嘉拿出烟夹在指间,他不想熏着他。

但许应看着他,像酝酿了很久:“唐恣嘉……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