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就听他母亲说,什么状元郎,上回不是还跟着徐家那小子胡闹,在书院里打了赵大人家的小五被夫子罚了,你看看裴之何时这般不懂事过?

段临舟抚着穆裴轩的发丝,轻声道:“都说舐犊情深,我倒觉得父母和孩子之间有时也是需要一点缘分的。”

穆裴轩没有说话。

段临舟说:“没有缘分,便是骨肉至亲,也说不得要相看两生厌,轻者形同陌路,重者成仇。”

过了许久,穆裴轩低声道:“对不住,今天累得你被母亲……”

段临舟笑了下,轻轻抚着穆裴轩脸颊的掌印,道:“疼不疼?”

穆裴轩说:“不疼。”

段临舟道:“我们拿冰敷一敷。”

穆裴轩“嗯”了声,段临舟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穆裴轩抬起眼睛望着段临舟,抓住了他的手,牢牢地握入掌中。

94

穆裴之的棺在侯府中停了七日,六月廿二,宜入殓,安葬,是个难得的好日子,穆裴之的出殡就订在了这一日。

黎越在第三日就已经入了土,他出殡时,穆裴轩和段临舟,徐英都去相送了。

黎越在府中是嫡出,又是为国捐躯,葬礼办得大。在此期间,穆裴轩见过黎清一次,他知道黎越有多在乎这个弟弟,着意看了几眼,黎清神情恍惚,脸色惨白,一身缟素,有几分形销骨立的意味,瞧着憔悴又可怜。

穆裴轩不知说些什么,失去至亲的痛苦,他已经经了两回,言语说来委实太过无力。

徐英在一旁说,他们回来那日,黎清想在城门相迎,他父亲没有允许,还将黎清关了起来,是黎清拿凳子砸破了窗,爬出来的。他们到黎家时,正见黎清一手拖着剑,踉踉跄跄地奔向府门,身边跟着的是黎家的夫人和下人。

黎治中当时脸色就变得难看了。

黎清见了他哥哥的棺,咣当一声剑落了地,抱着棺痛哭出声,下人拖都拖不开,还是黎清的母亲在一旁说了句,你别拦着你哥哥回家。

黎清这才让开了路,失魂落魄地抓着棺,像少时跟着黎越,他牵着哥哥的衣袖,黎越走一步,他走一步。

棺停时,黎清双膝一弯,哭得不能自已。

黎清是个坤泽,虽和黎越不是一母同胞,可他性子温顺柔软,黎越自小就护着这个坤泽弟弟。曾有个不长眼的纨绔子弟,对黎清出言不逊,言辞无状,被黎越打落了牙,在床上躺了两个月。黎越性情温和沉静,鲜有这般暴怒冲动。

卫所中有人笑话他,将黎清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以后黎清真觅了夫婿,看他怎么办。

黎越恍了恍神,笑笑,说,黎清是坤泽,性子又绵软,我不看着他,不放心。

他道,黎清若能觅得如意夫婿,我就亲自送他出嫁,要是没有,我就养他一辈子。他是我弟弟,这辈子我都会护着他。

没有人比徐英和穆裴轩更清楚自己的兄弟有多在意这个弟弟。

徐英低声说:“黎清寻了两回短见,好在黎夫人细心,教人看着黎清,及时拦了下来。”

黎夫人是黎越的生母,是黎家的当家主母。

“我把黎越的平安符给了他,”徐英声音里有几分悲恸和不忍,平安符是他在黎越的脖子上摘下来的,已经被血染黑了,他拿给黎清时,黎清扑将过来,紧紧攥着那个平安符。徐英蹲下身,说,黎清,黎越死前都惦记着你,你要是就这么去见他,他该多伤心。

徐英说,他说你要给他种海棠,种了吗?

黎清恍恍惚惚地说,种了,已经活了,有这么高――他比划了一下,仿佛是要说给黎越听,徐英眼睛一红,鼻腔发酸,瓮声瓮气道,还没开花呢……你得让他看着吧。

黎清缓缓地抬头望着徐英,像是听清了,又像是没有听明白。

徐英接着道,以后,我和小郡王,我们都是你哥哥,有什么事,我们给你担着。

过了许久,黎清再忍不住哭了出来,他哭得浑身发颤,心脏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