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知道他有多嫌恶自己的,她送来的糕点他向来不碰,她藉口借阅书籍靠近他,他转头便能将她碰过的书籍扔去取暖的熏炉里。

更别说她平日里“琢章哥哥”虽然叫得欢,却是连他的衣裳角也未曾触碰过的。

他对自己的嫌恶一向袒露于面上,叫所有人知晓。

如今他却说和她的亲事未尝不可。

杨柳儿觉得谢昀不止是疯了,还中邪了。

她怀疑的眼落进谢昀眼里,他淡淡一笑,“怎么,郡主和我成亲很为难吗?”

杨柳儿用力点头。

为难。

非常为难。

她也怕自己哪天一个不顺心,爬起来把谢昀砍了。

她好心劝他,“这可不是为难不为难的事。我们有深仇大恨,你与我成亲,就不怕我何时夜里在枕头底下藏把刀,把你给砍了?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

她在他面前也坦荡,一点也不藏着掖着自己的真实想法。

“是吗?”

他看起来浑不在意。

又忽然上前,一步步将她逼近,语调轻慢,“我看不是我害怕,是郡主害怕吧?”

她被他逼着,一步步往后退,直到脚抵着床沿,退无可退。

“胡说!本郡主害怕你做什么?”

她在他面前,一贯是嘴上不饶人的性子。

他却全然看穿,是矜慢闲逸的语调,低语在她耳边,如诱似惑,“郡主当然怕。郡主与我针锋相对这么多年,如今却要与我成亲。往后朝夕相对,同床共枕,郡主怕自己失了本心,喜欢上我……”

“你胡说!”

她恼羞成怒。

是心思被说穿后的恼恨。

其实杨柳儿喜欢谢昀也在情理当中,满金陵的姑娘哪个不喜欢他,他名盛金陵,是多少未出阁姑娘的梦中情郎。

更何况杨柳儿。

她与谢昀虽是针锋相对了这么些年,却也是离他最近,最了解他的人。

她知晓他的优秀。

是自幼国子监的老师洋洋洒洒夸奖之语,也是朝堂之上众臣说起他时,无不感慨道一声“后生可畏。”

她见过如谢昀这般优秀的郎君,之后再瞧旁的人,便都觉得庸俗瞧不进眼里。

也是,有谢昀这样的珠玉在前,其他人未免都黯然失色了不少。

但杨柳儿从未想过这是喜欢。

她到底年纪小,不知事。

直到那日被他强搂进怀里。

他们何曾那样亲密过,他还慢条斯理地替她拭嘴边残留的糕点屑,像最亲近的情人一般。

她当时气得不行,也羞得不行。

回七皇子府邸后面上都还是红的。

彼时采雁也刚取衣裙回来,神魂失措。

主仆俩算是魂不守舍到一处去了,谁也没瞧出谁的不对来。

杨柳儿原本打算将这心思深埋在心里。

她还劝慰自己,不过是一时叫他的好相貌蒙了心智。

世人皆爱美,这实在是人之常情。等过些时日,他成了亲,自己自然便就好了。

她等着谢昀的亲事下定。

只是没想到,等着等着,却等来了自己和谢昀的亲事。

这杨柳儿一下就坐不住了。

她喜欢谢昀是一则。

可是与谢昀成婚却是万万不可。

她怎么能背弃当年讨厌谢昀的自己呢?

这让她有种背叛了自己的感觉。

她深以为耻。

也因此,费尽心思要退了这门亲事。

只是不想,在谢昀这里出了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