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低回:“太太让我去盯天喜她们有没私藏赏钱,我戳了窗户纸朝里偷看

到哩。”

桂喜“嗯”了一声,对着铜镜笑了笑,眼睛里却凄凉酸楚起来。

她整理好妆面,也不理乔四叶氏,只垂颈随许海出偏门,前后脚走着,咿

咿呀呀戏音先还有声,后来就听不到了。

园子里一条青石甬道幽深寂寥,幸隔十数步有盏点着的红灯笼,照亮两边

种的梧桐,一树的黄叶子,如落花随风飘然坠地,窸窸窣窣声,像极不安的人怦怦

的心跳。

不远院门前,放着个炭火炉子,上搁的药罐,嗗嘟嗗嘟直冒热气,一个妇

人蹲身,手握蒲扇,左右来回扇着火,夜色垂落在她瘦弱的肩背,也氤氲了她的眉

眼。

许海却站定住,拱手作个揖:“大奶奶又在给大老爷炖药,怎不进院里?

这种糙活还是让丫头来做罢!”

冯氏抬起头来:“在院里炖着,钻得房里皆是苦药味儿,二爷嘴里不说,

大老爷可是要骂人呢,丫头白日里忙不停脚,我让她们歇去了。”

许海赞道:“大奶奶菩萨心肠,大老爷的腿定能早日得康健。”

“承你吉言。”冯氏笑了笑,瞧到他身旁的桂喜,有些奇怪问:“这不是在

前厅唱戏的小花旦麽,你要带她哪里去?”

许海应声儿答:“三老爷五老爷在东楼摆筵席款宾客,冷清清的很,命我

领她过去唱曲助兴,热闹热闹!”

冯氏温善地劝道:“唱两折就放她回去罢,小小年纪也是可怜!”

许海只笑没回答,作揖告辞,不再多做耽搁,领着桂喜继续往前走。

穿过月洞门,迎面便是一幢两层高的小楼,底层没掌灯,扇门紧阖,黑漆

漆的有些可怖。

二楼则灯火通明,西皮二黄混着唱调儿,听得模糊不清。

数条人影映满窗纸,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勾肩搭背,东倒西歪,像一群森

森要吃人的兽。

第三十一章 生祸事

许彦卿才穿过月洞门,就听见“蓬蓬”推窗声,用足了力气,以致窗框不遗

余力撞上薄雾弥漫的墙头,沉重巨响,如夏日暴雨将至前一炸闷雷。

他抬眼望去,脸色骤变,一个女伶跃上窗台,纵身跳下,直朝铺满青石板块

的地面砸来。

不及多想,许彦卿箭步上前,大张双臂接住那黑团身影,软骨轻巧也重,惯

性使然他被推拽倒地,女伶发间银簪子划过他颊面,却不及胳臂硌到板道时,一阵

噬心蚀骨的剧痛。

亮晃晃窗口聚拢人来,其中便有许三爷彦槐,正满面惊骇地伸颈朝下张望。

“二老爷!”近身许锦方才尿急,哪想晚到一步竟生生成这境况。

“有人跳楼啦!”女戏子突如其来厉喊,嗓音尖尖似一枚锋利刀片,嘶啦一声划

破黑浓紧绷的夜幕,仓促凌乱的脚步声纷沓而来。

“快去!”许彦卿朝许锦低喝,见许锦领会辄身跑走了,他这才看向昏晕在怀的

女孩儿,苍白脸,水目微阖,唇瓣咬破溢出血珠子,衣襟扯破,半露里面杏子黄肚

兜,便是如此的不堪,依旧纯真间悄勾媚意,不是旁人,是那不要命的小花旦桂喜。

今晚注定不太平了!

房里没有灯,许母甭看同那些富太太们,日间常比谁先听过京城传来的新

戏、穿过新花样缎子、打过新牌九规令、尝过新口味点心.......她还常提及支持

女孩儿入学堂读书识字,甚至对老姑娘六姐儿的婚事,她的口头禅是:“不能随便

儿嫁人,总要她合心称意才是!” 瞧,她思想与时俱进,可不是浑身沾满迂腐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