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愿与乔茜约定来日再见,因为他根本不确定自己到底还能再活多久!
他选择的路本就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不杀人,就被别人杀死!
他只怕他到了约定的时日,无法赴约。
既然如此?何必再见?
阿飞忽然仰头望月。
一切的一切,都似乎被这过于皎洁的月光所缭绕、所模糊,在这浓雾一般的月色里,唯有这个少年如此强烈的存在着,他一步步的往前走,额前的发丝被风吹乱了,那双漆黑的眼睛,充满了强烈情绪的眼睛
在慢慢地变成石头。
他每走一步,脸上那种痛苦的表情就被褪下一分;他每走一步,那种生动的人气就也褪下一分,令他的神情更加的漠然、冰冷,仿佛不在乎这世间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包括他自己!
第167章 女巨人。
阿飞大步地向前走。
路已落在了他的身后,月光洒在青石板上,好像一层又咸又苦的粗盐。他踏在上面,恍惚之间听见了那种咯吱咯吱的声音,每响一声,他的心脏就骤然缩紧一次。
他出了城,路面成了土路,蜿蜒小路旁,草丛萋萋的,月色又黯淡了下去,有风吹过草丛,便发出了“沙沙”、“沙沙”的声音,还有知了那时强时弱的叫声。
夜色已晚,今夜不便赶路。
阿飞出了城,行了有十余里路,身子一拐,自大路上岔开,进了条蜿蜿蜒蜒的小路。再走一阵子,便瞧见了前头的一处破败屋舍,台阶上的石狮子只剩半个,吱吱呀呀的朱漆大门也早已褪色,大门之上,牌匾上的字依稀可见。
沈氏祠堂。
阿飞瞧了一眼那牌匾,漆黑的瞳孔似乎闪动了一下,抬脚迈入了院子。
冬天他初到保定时,一开始就是住在这里的。
院子里的景象与半年前相差无几一棵早就枯死的树立在院中,地面上的青石板缝隙之间,杂草丛生,祠堂的半扇门开着,里头尽是尘土的味道,软幔也掉了半张,屋角的蜘蛛网晃晃悠悠,一只棒络新妇正在结网。
而沈家先人的牌位,还依然放在供桌之上,摆在最中间的,便是那“九州王”沈天君也就是阿飞的祖父。
阿飞瞧了那牌位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见地面上有不少干稻草,便拢了一堆来铺在地上。
他和衣躺下,一只手搭在眼睛上,一条腿曲起,胸膛轻轻地起伏着,闭上眼睛,似乎已要睡了。
他一闭上眼睛,面前就仿佛出现了乔茜那惊讶而愤怒的表情。
她一定会生气吧,明明他们说好明日再走的,他也瞧见了她在为他准备包裹,银票、碎银、衣裳、干粮,甚至还有手帕。
那个时候,阿飞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倏地收紧,重重地跳动了一下!一种似苦非苦、似酸非酸的奇异情感涌上心头,竟然令他感到连呼吸都有点困难,浑身都绷紧了似得难受。
他不想离开。
所以他立刻转身就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趁着乔茜与陆小凤出门了,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馆,来到了自己该来的地方。
温暖的屋舍、柔软的床铺不是他该呆的地方。
他就该待在这里,独身一人,吃井水就干粮饼、躺破屋干稻草堆母亲死去那么多年,他一直都记得她死前握着他的那只手干瘪如枯枝的手!
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开开心心、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谁也不晓得乔茜也不晓得,在无数个酒馆的夜晚,他是如何愧疚难当、辗转反侧,然后又用“这是我欠乔茜的”来为自己开脱,而这开脱,甚至也令他感到羞耻!
他绝不该留恋这样的享受!绝不该留恋乔茜的关爱!
所以他走了,即便乔茜再生气他也绝不后悔自己的举动,就算此刻乔茜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也一样不为所动,也不会认为自己有错!
忽然,有猫一样轻灵的脚步声落在了屋顶上。
阿飞霍然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