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某个医生为了让宣运霆看到宣从南哭泣的成果,以此留住治疗宣从南的长远机会,偷偷掐他。

他的指甲修得很整齐,但略长, 拇指和食指指甲深深陷进宣从南柔嫩的胳膊的肉里。

“疼!”宣从南小脸扭曲起来,大喊抗议道。

易留痕的体质很快让被掐的地方破皮红肿,宣运霆及时赶过来, 抱住红眼眶的宣从南, 大发雷霆道:“我同意你和我的孩子单独在一起是让你和他尽快熟悉起来,你怎么敢虐待他?!”

医生觉得没用多大力气, 谁知在宣从南身上这么明显:“他眼睛红了,快哭了啊,难道这不是一种......”

“我从来没见过哪种治疗方案是以虐待孩子为主的,他情绪淡漠就让他疼吗?”宣运霆下逐客令, “我会和贵院好好说明你的治疗方针到底有多离谱。”

他冷漠道:“滚。”

宣从南的眼泪坠落得过于汹涌, 以至于顾拾手足无措, 伸手接住的每一滴都让他觉得灼烧。

一个只往里面蓄水,却不从往外发泄的容器,终有爆炸的一天。

此时宣从南就是这个容器。

22年的眼泪在他身体里达到极限,一朝爆发无可修复。

“囝囝......囝囝......”顾拾一遍一遍地低声喊道,恨不得替他承受极悲情绪。

一声短促的泣音难耐地从宣从南喉间溢出,这瞬间他意识到人类可以放开声音哭泣。

宣从南单手掩面挡眼睛,肩膀一下一下地耸动。

一声接一声的哭泣像精灵的呜咽。

眼泪太满了,从指缝里流出来砸到脚底的地板上,好像油画上面的星星。

“囝囝,宣叔叔不会想让你以这样的方式学会哭的。”顾拾哑声说道,轻轻拭去他脸上的眼泪,“不过他肯定很高兴。”

脸颊被一双温柔的大手捧起来,宣从南自泪眼朦胧里看顾拾无措的表情:“我们结婚了。”

顾拾道:“嗯。对。”

“你应该跟我一样喊爸爸妈妈。”宣从南音色哽咽,但每一个字都特别清晰。

顾拾眼睛通红:“嗯。”

他又说一遍:“爸爸不想让你这样学会哭......别哭了囝囝。”

宣从南道:“顾拾。”

顾拾:“嗯?”

宣从南问:“我们之前认识吗?”

“......也许。”顾拾哑声道。

宣从南说:“对不起。”

顾拾眼睛湿润,忍耐:“怎么了?”

“我好像不记得你。”宣从南的眼泪流淌到了顾拾手心,温热的,惹人心疼的。

顾拾说道:“没关系。我记得你。”

第一次踏进宣家的时候,顾拾刚满15岁。

宣从南向父母介绍自己的好朋友。

“他叫顾拾,我主动交的朋友。”宣从南仰脸说道,“爸爸我厉害吗?”

宣运霆夸奖他:“囝囝太厉害了!”

随后他问顾拾家住在哪儿。

宣从南说:“我在垃圾堆里把他捡回来的。”

六岁被坏人带离顾家。顾拾的印象里,他的家乡一年四季绿叶长青温暖如春,不似他流浪的这些年,冬天冷得让人受不了。

顾拾觉得他原本不叫顾拾,但随着岁月越来越长,他想不起自己的本名了。

回家的路找不到,代表身份的名字愈发模糊,顾拾看着身后装满瓶子的垃圾袋捡垃圾的拾荒者。

他认为自己应该叫顾拾。

父亲姓什么他就姓什么,顾拾牢牢记着,这是他能找到家人的为数不多的信息。

可是家人的回忆影像如同回家的路途,难以抓住。

......顾拾忘记了妈妈姓什么。

直到他跟宣从南回家,听说囝囝的妈妈姓孟,顾拾静思良久突然觉得这个姓氏熟悉。

好像很多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