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齐云天自大殿走出,一袭天水青的道袍被风吹得舒展开来。他看起来一切都好,虽然长发未束,气色却已是如常,不见一丝不合时宜的情绪,就如衣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

“你……”真灵看着阳光照亮那张自暗处浮现的脸,反而觉得有些忐忑。

齐云天远望着殿外晴好的天气,随即目光落在她身上,将棱花镜交还于她,微微笑了笑:“有劳前辈费心了。”

真灵并不接过,只一丝不苟地打量着他,道:“你还是拿着吧,有什么事也方便叫我。你已经没事了吗?”

齐云天笑着抬袖一拂,收起殿前那堆积的卷宗,步下台阶,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照亮袖口的云纹,若即若离:“梦娇他们都还好么?”

“都好。只要你好,他们自然就好。”真灵跟在他的身后,见他肯开口说上几句话,多少有些欣慰,“你那两个徒弟都来看过你,不过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在殿外向你问个安,等不到你回应,便磕个头退下了。”

齐云天来到林间的凉亭里坐下,弹了三张法符出去,不多时,齐梦娇与周宣便结伴匆匆来了,真灵也随之隐没了身形。

“恩师。”齐、周二人入得亭中,各自稽首一拜。

齐云天含笑抬了抬手,示意他们无需多礼:“坐吧,为师也许久没有同你们说会儿话了。”

齐梦娇与周宣俱是一愣,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与讶异。前者到底陪伴齐云天时日更久,当下自然先一步反应过来,笑道:“恩师素来日理万机,今日倒难得有了闲暇,可是要考教弟子们的功课?”

周宣自入得元婴后功行便进展困顿,一则受限于天资,二则他乃是记名弟子,虽修《玄泽真妙上洞功》,但不得真传,前途有限。若齐云天此刻问起,他纵使再尴尬,也只得一五一十答了。相比起来,齐梦娇倒更为坦然,她当年被一杯酒毁了道根,从此只能止步化丹三重境,元婴无望,只怕再有不到两百年也当寿尽,是以许多事情已早早想开。

而齐云天却只是温言问询了他们几句近来的境况,叮嘱齐梦娇多按自己所传的炼气之法养生,又向着周宣多问了两句他那徒儿的事情。

“倒是个可爱的孩子,也不必太拘着。”齐云天淡淡道,“多领她四处去转转也好。”

周宣只觉得齐云天今日分外宽和,比起严师,更像个和蔼的长辈。他虽也跟随齐云天有些年头,但很少会产生这样的感觉。他连忙应下:“是。恩师若喜欢那孩子,弟子改日便多带她过来向恩师问安。”

齐云天轻轻舒了口气,转而道:“一晃眼你也元婴了,只是按门中规矩,五功三经非真传弟子不可精修。之前为师整理了两份旁的功法,倒正合适你与梦娇修习。自明日起,九院那边的差事就免了吧,留在玄水真宫好生修行便是。”

这次连齐梦娇都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恩师,可是我等惹了什么……”

齐云天微微摇头,宽慰一笑:“如今魔劫渐近,再有十年不到,便有魔穴现世。为师不能拿你们去冒这个险。至于旁的事情……”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竹林小路的尽头,见范长青正急急忙忙地赶来,笑了笑:“范师弟无需如此匆忙。”

齐梦娇与周宣随之起身见礼,口称范师叔,范长青忙扶了他们,又向着齐云天一拜:“大师兄相召,小弟岂可怠慢?不知大师兄有何吩咐?”

齐云天虚扶了他一把,笑意温和:“为兄近日于修行上若有所悟,门中许多琐屑之事料理起来力不从心,这些……”他衣袖一扫,将前前后后积压的许多卷宗撂在案几之上,“以后便不必送到玄水真宫了。门中自有良才美玉,说得上话的也大有人在,交由给他们处置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