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老师宽宏,不与弟子计较。”张衍自然而然地站起身,坐到他的身边,“老师睡了半月有余,可是身体抱恙?”

齐云天皱起眉似努力回忆了一番,微微摇头:“为师不大记得了,只仿佛是一时气机不调,又兼近来禁足心绪难平的缘故。”他顿了顿,显然不愿多说禁足之事,“好在还有你,如今为师也只有你了。”

张衍用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腕,带了些亲昵的意味:“弟子相信老师绝非背信弃义之人,也相信此番苏氏之事老师是清白的。”

“你啊。”齐云天并不拒绝他的任何举动,只垂下眼帘,略微一笑。

“您放心,弟子必定会查出真相。”张衍试着一点点与他十指相扣,发现齐只是笑意端然地望着自己,眼中也随之浮出些许欢喜,“老师,弟子的心意,您……”

齐云天抿唇微笑,回握住了他的手。

张衍眼中有一丝冷锐的情绪飞快掠过,但转瞬便被欣然取代。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齐云天,随即试着握住那只手,将他一点点拉向自己的怀抱。齐云天笑叹一声,主动伸手抱住了他:“当初信誓旦旦说出那些话的胆量哪里去了?”

“我,”齐云天轻咳一声,脸上难得浮了些血色,虽是主动的姿态,却又还是带了些涩然,“你的心意,我并非不知,但你我师徒,伦理纲常在上……”

“伦理纲常也好,体统规矩也罢,弟子待老师的心意,始终如一。”张衍用力回抱住了他,在他耳边低声开口。

“张衍。”齐云天忽然唤了他一声。

“弟子在。”

齐云天摇了摇头,闭上眼,轻声纠正:“我既已不自称‘为师’,你也该改口了。”

张衍将他抱得更紧:“我在。”

齐云天的身体依稀有一瞬间的颤栗,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张衍。”

“我在。”被叫到名字的青年耐心应答,“我会一直都在。”

“走,去外面吧。”齐云天睁开眼,仿佛疲倦又仿佛依赖地靠在张衍的肩头,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声音略有些沙哑。他率先起身,不似一贯那般循规蹈矩,反是拉着张衍径直来到了天一殿的殿脊之上。

自这样高的地方看去,玄水真宫内的重重殿宇接连成一片绵延开来,在昏黑欲雨的天穹下显得肃穆而威严。

齐云天伫立于飞檐一角,有些出神地远眺。张衍侍立在他的身边,同他一起看遍这片景色。

“有一支曲子,我一直想吹给你听。”齐云天忽地开口,抬手一招,一支青花白玉笛随之化开,“只是我身是三代辈大弟子,平日里需得恭恪自省,不得耽于这等轻浮之事……所以,我只吹这一次,你若有心,便替我记下可好?”

“好。”张衍郑重应下。

齐云天笑了笑,横笛于唇边,终是吹响了第一个音。

那不是什么荡气回肠的曲调,相反,还有几分幽然婉转,细腻绵长,像是一幅针脚绵密的绣图徐徐铺开,上面绣着万般风情,一片相思。齐云天微微阖着眼,指尖起落,五音飞扬。秋水笛本是御水用的法器,稍有气机波澜便会引来惊涛骇浪,而齐云天却将其控制得极好,仿佛此刻吹奏的,不过是一支寻常玉笛。

他横笛而吹,楚楚青衣在风中翻飞不定,身形端庄而傲然。

张衍凝神倾听,直到最后一个音落下良久,才开口道:“这支曲子不知叫什么名字?”

“朝来提笔写相思,只恐入暮云雨迟。相见不识相别恨,未至情深情不知。”齐云天笑着一摇头,“这原是长观洞天孙真人所作的调子,供鱼姬歌唱,并无曲名。我曾偶然听过,便记下了。”

“好。”张衍点点头,牵住他的手,“我会记下。”

齐云天看着他,这一眼持久而认真,蓦地开口道:“同我去一个地方吧。”

张衍一愣:“可是师祖……”

“无妨。”齐云天微微一哂,似有几分凉薄之意,“区区弥方旗而已,当真以为锁住了玄水真宫,便能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