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多,我就长话短说了。清辰兄,我想求你一事。”齐云天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对方的出现,他此刻声音也平静镇定得全然不似一个本该垂死的人,“少清既与溟沧定盟,大局当前,必当以人劫之事为重,请你务必允我。”

张衍撑起身,一动不动地观望着这场谈话。

清辰子冷眼看着他:“补天阁已召诸派齐聚丕矢宫坛,意在以魔相之事声讨溟沧。”

齐云天笑了笑:“我知道,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不会放过的。所以,你更得助我,方能帮溟沧渡此难关。”

“你待如何?”良久,白衣剑修终于开口。

齐云天低咳出几口乌血,终于喘匀呼吸,稳稳道:“如此……便有劳清辰兄稍后亲上丕矢宫坛,向天下同道指认此番魔相劫难的罪魁祸首,还我派渡真殿主一个清白。”

清辰子的眉尖动了动。

“溟沧派齐云天,无惜才让贤之德,却有豺狼蛇蝎之心,假魔藏秘法而戕害同门,借同道惶恐以铲除异己,实乃九洲诸派所不齿,论罪当诛。”齐云天一字一句开口,像是在说什么与己无关的话。

按着额头的手重重垂落,张衍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不可能。”清辰子冷冷回绝。

齐云天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溟沧若要成人劫之事,非渡真殿主不可,清辰兄,事涉山门大局,算我求你。”

清辰子无动于衷地提醒:“你乃溟沧派大弟子。”

“所以更该为山门赴汤蹈火。”齐云天稳稳接住他的话,毫无退让之意,“清辰兄,就算不为两派盟契,不为来日开劫,只为这些年故人情谊,也请你帮我这一回。”

“帮你去死吗?”

“是。”齐云天竟也不曾否认,“死得其所,死而无悔。我不必瞒你,我早已是将死之人,不过苟延残喘才得存至今。本想待得人劫一开再为山门尽最后一点绵薄之力,但如今看来,已是熬不到那个时候了。今日一战,我已油尽灯枯,眼下虽存得几分体面,但身死道消也只在朝夕之间。以我一命换人劫前最后的安稳,是最好的选择。”

白衣剑修四周的剑光似猛地震荡了一下,那一瞬间是难掩的恼火愤怒,然而他再开口时,声音依旧冷漠无澜:“此地魔气铁证如山,他们不会信的。”

“所以,才要劳驾清辰兄……将证据亲自送到他们的面前。”齐云天安然一笑,抬起手,不过一瞬间的松懈,便有无数漆黑的伤口在他手上裂开,流出污浊的血。哪怕稍后就有清澈的流水涌来,千方百计地愈合这些伤口,苍白的皮肤下依旧可见某种阴秽在蠢蠢欲动。

白衣剑修沉默地与他对视,半晌,齐云天读懂了他的沉默,笑了笑,伏身拜倒,向他行了一个郑重其事的礼。

清辰子避而不受,目光放得极远:“你当知后果。”

齐云天淡淡道:“这是最好的结果。”

张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听着清辰子临走前骂了一句“混账”,只觉得好笑,可他一点也笑不出来,只能死死摁住心口,猛地呕出一口血来――永远微笑的从来只有齐云天,他是最端方斯文的亡命之徒。

四周忽然就黑了,像是一双眼睛快要废了,看不见了,只有声音还活着。

好像有一个声音在义正辞严地声讨,而后便是此起彼伏众口铄金的附和,如同蚊蝇乱响,让人不胜其扰;然后又忽然一静,有人单刀直入,一锤定音;再然后……再然后仿佛全然乱了,张衍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见,为何齐云天的记忆里除了漆黑还是漆黑,只有海潮声从极远处奔涌而来。

张衍知道自己被海潮淹没了,但他一点也不想挣扎,也不想去寻找出路,他听着那潮声只听到了精疲力竭的孤独。

他想要拥抱这片水域,水却从他的臂弯间溜走了。

“师祖,弟子已是……无用之人,能为山门所做的,也仅止于此。还请师祖,成全。”

依稀有光线重新亮了起来,只是这光也是稀薄而黯淡的,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