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究竟是怀揣着何等心情拜别山门。但再一想,其实这些对于当时的齐云天来说其实并不重要,就算有万语千言,就算举派相送,都不过是画蛇添足。他被赋予了一份逃不开的责任,自愿却也被迫地走上一条太艰难太无望的路,没有人陪伴他,从此也不会再有人能理解他。
隐隐约约间响起一些话语,四面八方俱是嘈杂的。有人在低声讥笑,说溟沧内乱,早已伤了根本,此番法会竟然只派的出一个修得元婴不过二十余载的弟子前来;有人在高声挑衅,说齐真人今日一张符诏未取,怎么,是不敢一战吗,待得你溟沧符诏落下,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如何躲藏;还有人在苦口婆心地规劝,说你一身修为不易,何苦孤身趟这一趟浑水,倒不如早早把符诏让与他人,也好免受灾劫。
张衍对十六派斗剑略知一二,这一二还是因着听齐云天的传闻,才去翻了些典籍知道的――十六派斗剑,先是天降符诏于各个峰头,互有争守,待得符诏落尽,持有符诏之人便可入得一方星石小界,以符诏抽引钧阳气。一道符诏可引一气,故而这星石之中,又将是一片乱战争夺。
那些影影绰绰渐渐化作了细腻如织的雨幕,齐云天在溟沧峰头的法坛之上打坐小憩,背后是华贵的仙观道阁,琼楼玉宇。这样开阔的地方,却只有他孤身一人。
张衍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面前铺开的一片水幕上织出的玄门名字。九天之上每落下一道符诏飘向一座峰头,齐云天便抬手抹去对应的门派。至于那些符诏之争,他似乎并无什么心思瞩目。
张衍看着远处的灵光明灭,便知定是极为精彩激烈的斗法,可惜这是齐云天的记忆,齐云天记得不清,他自然也看不分明。
这真是无可奈何。
他依稀觉得自己已在齐云天的记忆里沉浸了太久,可是却并没有丝毫不耐。张衍自己都意外于自己对这些往事的好奇。
天色仿佛忽地一变,云层裂开,渗出霞光,依稀可辨三张符诏飞向不同方向。
齐云天的目光终于动了动,但也不过一瞬,随即他便抬手拭去了最后四个名字中的三个。他不做声地看着最后剩下来的“溟沧”二字,竟仍是一种漠然的无动于衷。张衍注视着那只稳稳当当的手,他犹记得在某个夜晚握住那只手时传来的冰凉温度。
如果自己在的话……这样的念头又一次冒了出来,张衍忽地觉得这样的念头来得太荒唐又太匪夷所思。他明明不是一个喜欢一而再再而三做无用假设的人。
远处的斗法声一浪高过一浪,又在一瞬间寂静了下去,显然是胜负已分。
天上又是一道金光乍现,云霞如浪翻涌,是前所未有的激烈。但所有人都知道最后一道符诏会去往何方。
一道光华从天而降,急如流星,高悬于法坛上空。
与符诏一并而来的,还有几道璀璨遁光,那些道人的气机来势汹汹,显然一早就觊觎着溟沧这道符诏。
“齐道长,我平都教不愿与你为难,你且将这符诏交出,也算两全齐美。”当先一人遥遥喊道。
有人啐了一口:“这个时候又想来讨得便宜?当我元阳无人不成?”
张衍冷眼望着高处诸人,随即看着法坛之上的齐云天缓慢起身,一袭青衣无风自舞,踏浪而出。他衔着一缕淡漠笑意,向着众人稽首:“诸位道友有礼,此乃我溟沧符诏,既然各位有意,不妨与在下做过一场。”
那些视溟沧符诏如囊中之物的道人脸色陡然一变,随即又有一人磔磔冷笑出声:“齐真人当真打的好主意,是想要我等自相残杀一番再来坐收渔利?”
齐云天笑意不变,随手往旁边一伸,一股清流腾起,化作一只青花白玉笛入手:“如此太过麻烦,倒显得在下怠慢了,诸位道友一起动手便是。”
第86章
张衍从未想过一个人的气质可以在一瞬间发生如此大的改变。他看着齐云天一步步走下法坛,看着承源峡的水呼啸冲天而起向他拥簇而来,那张脸上的笑意是熟悉的端方与陌生的凛然,张衍见过齐云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