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西岸见到兰兰那一刻,不夸张地说,眼睛是一瞬通红的,他几步走到兰兰面前,膝盖跪在石头上都没察觉,他抓着兰兰的肩膀,问她为什么在这。
兰兰才三岁,说话还不是特别有逻辑,也不怎么害怕,磕磕绊绊说:“想找妈妈,找小狗,小狗知道怎么找妈妈。”
步西岸看着兰兰没说话,只是把她抱起来,掌心死死摁在她后脑勺,一步一个脚印回了家。
那天回家的途中也下了大雨,少年如草,孤苦飘零,风雨仿佛也在欺负他没人可以依靠。
少年淋了一场大雨,在那个万物生长的春天,他拔高而起,成为一根粗壮的顶梁柱。
他再也没有机会像别人袒/露柔软的肚皮,他明明有家,却像一条野狗,好像永远在流浪,讨生活。
流浪野狗没有心,也不会爱人,更不会有很异常的情绪起伏。
这是常人对步西岸的刻板印象,也是别人时常挂在嘴边的“有谅可原”:他都这样了,不会温柔,不会情窦初开,能理解。
可他真的没有心吗?
小炮随手拎了把凳子坐到步西岸旁边,他点了根烟,烟灰敲在旁边地上,和步西岸一样看着大马路人来人往问:“少年心事啊。”
步西岸没说话。
小炮也不尴尬,继续说:“真难猜。”
步西岸还是没理他。
小炮就继续:“男人心,海底针。”
步西岸斜他一眼。
小炮“哧哧”地笑,烟叼嘴里,眯着眼勾步西岸的肩膀,“怎么了啊,跟哥说说。”
步西岸说了四个字:“离我远点。”
小炮“啧”一声:“有没有礼貌?”
步西岸又说一个字:“臭。”
“你妈的,”小炮骂一句,拿开胳膊,“你香,你最香。”
步西岸笑了一声。
小炮骂:“笑屁。”
他从兜里掏出烟,盒口冲步西岸,示意。
步西岸没接。
小炮:“那看来还是不够烦。”
步西岸起身,走之前说句:“没那么多闲钱。”
那么多年,他有太多理由碰烟,但都没碰。
一是确实兴趣不大,二是不想沾这个瘾。
都是钱。
他不想一边为生计心烦,又一边花钱消耗这份心烦。
恶性循环这事不能开头。
他走后,小炮一根烟燃尽才品出步西岸什么意思。
够烦,但也够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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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西岸手机下午就没电了,忙起来没顾得上充电,到家才把手机插上电丢一边。
等他洗完澡回屋,准备看眼时间时,只见屏幕上显示一条新收短信。
五个小时前了。
步西岸一顿,头发擦一半把毛巾扔一边,拿起手机点开,是郁温发来的。
她喊他步老师。
三个字,只是扫一眼,眼前就浮现出她今天侧身探头的画面。
很灵气。
很可爱。
这是他与她走近后才发现的。
以前,他以为她只是温柔的,像天边的仙云,只能望一望。
那个时候她多大。
大概三年前吧。
其实兰兰生日和他妈忌日是一天,毕竟他妈是难产死的,但是他总觉得她太小,刚出生,离死亡远一点才是好事。
所以他自作主张把兰兰生日挪后了一天,在前几年也会有意无意避着兰兰给他妈上香。
可能是他太避着了,才会导致兰兰对死亡没什么概念,大概死亡对她来说就像远行一样。
后来经历了小狗事件,他就带兰兰去了趟离市医院最近的湿地公园,因为离医院近,公园里多有病人和病人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