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指着?人鼻子骂了一通,转眼又要仰人鼻息,忐忑是难免的。

尤其杜翁,心里悔恨不已,早知道东家要来还这?么?好说话,就不让那几个莽撞小子乱开腔。

现?在把主事开罪了,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打压他们的木头钱。

虽然那女郎有一定身份地位,可说不上?话也靠不住,还是不如合作多年且知根知底的袁家。

袁四郎胸有成竹杵在不远处,嘴角噙着?笑,耐心等他们妥协。

崔兰因一抿唇瓣,道:“不就是开个铺子,这?有何难,我?曾祖母曾管着?偌大的月商,运船商线无所不通。”

“月商?”

听?到这?,杜翁胸腔一震,终于?把目光又放在崔兰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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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萧临的犊车上?,崔兰因还在琢磨。

“改日我?回去问问祖母,祖母定能帮我?找到合适主事,届时开个铺子也不是难事。”

杜翁答应将木料留给她?,想来是因为月商的名声远扬,让人信服。

所以崔兰因才想找祖母帮忙,毕竟她?对此一窍不通。

“你开这?个铺子是为何?”萧临并不是想要打击女郎的积极性,而是又提出被她?所忽略的一个问题:“昂贵木料如今并不好卖。”

圣人扶持寒门庶族,这?些人往往以清廉自持,连带着?朝中风气亦有转变,不少世族见风转舵,也开始崇尚朴素,并为之美名曰“还璞”。

世族竟奢的现?象逐渐变少。

赚钱?崔兰因不缺钱,她?没必要费这?个劲。

而且萧临猜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铺子一定分去崔兰因很?多精力?。

与?其放在那上?面,萧临更希望她?能够一直看着?他,也只能看着?他。

“我?就是见不得袁家仗势欺人。”崔兰因把手按在双膝,仰脸问:“夫君会不喜我?出头,用?了萧家的势吗?”

萧临盯着?她?的眼睛她?的唇,呼出去的气经?过鼻腔都变得热.灼,但他声音依然平静。

“你这?样做不也是在仗势欺人?”只不过仗了更高的势去压稍低一点的势。

“那不一样,我?做的是正义之事!

仗势欺人这?四个字重点难道不是在“欺人”吗?

她?不过是在为可怜的人讨回公道主持正义。

“你不知我?从?前无依无靠的时候就一直在幻想今天。”

说到这?,崔兰因两只眼睛都亮了。

她?挺直背,骄傲得像只刚换了新羽的雀鸟站在枝头昂首唧啾。

“倘若我?有权有势,一定要锄强扶弱!”

萧临:“为何?”

“因为我?想证明,人若有富足之力?,定会向善向好。”崔兰因低头自己?的手,“权力?不该是为了欺霸而生,而应为保护而生。”

萧临怔然。

崔兰因又冲他一笑,问他:“长公子当年是因何缘故,站出来的?”

因何?

萧临已经?很?少去想那时的事。

但恍惚间?记忆里浮现?出几张脏兮兮看不清容貌的脸,他们像一窝失孤的雏鸟,挤在一个山洞里。

那山洞处于?较高的山壁上?,周围灌木藤蔓掩映,可供孩子们暂时躲避,他们或哭泣或呆愣,只有一个小女郎朝下?伸出一只很?小的手,和他的手握在一起。

她?哽咽问:“你真的还会回来吗?”

“会。”

昏暗的视野里只有一枚坠子在他眼前晃,金色的,模糊的。

他再也没有见过那枚坠子,那群孩子。

还活着?吗?他不知道。

他并未回去,因为他没决定的权利。

一辆疾驰的犊车将他拖离那噩梦般的灾地。

迅速倒退的景物仿佛是一只大剪,疯狂撕碎他的记忆,挥洒在身后。

萧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