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转头,泛红的眼睛里翻涌着浓稠的恨意。
“你早就知道许朵莹的疯狂,却故意在她面前说你爱我,故意把她的嫉妒之火引到我身上!”
“从前你就是这个样子,现在你依旧还是这么会算计!”
裴言澈僵在原地,指尖还悬在半空:“不是这样......我只是想等收集到证据......”
江惜念剧烈咳嗽起来,震得床头的输液架哗哗作响。
“证据?”
“你看着我被殴打、被绑架,看着许朵莹把铁钩按在我皮肤上!现在她死了,你又装成深情款款的样子,说什么'不能没有我'?‘
她抓起枕头砸过去,泪水混着血痂滚落。
“裴言澈,你这样装深情的样子真是让我恶心!”
病房陷入死寂。
裴言澈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音。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枕头,轻轻放回床头,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动了病历本的边角。
从那以后江惜念再也没有见过裴言澈。
直到1998年腊月廿三。
江惜念裹着洗得发白的军大衣,站在梧桐巷口望着刺目的探照灯。
两辆北京吉普横在青石板路上,穿灰呢中山装、戴红袖标的纠察队员踩着积雪进进出出,裴家祠堂供奉的鎏金祖先牌位被粗暴搬上解放牌卡车,檀木底座在月光下泛着冷白。
沈晏初摘下大盖帽拍打积雪,帽檐上的国徽沾着冰碴子。
“裴氏打着军需物资旗号走私逃税,证据确凿。”
“中央调查组蹲守三个月,今天下午抄了五个仓库,光走私汽车就扣了八十辆。”
江惜念的棉鞋陷进结冰的雪坑,七年起的记忆突然翻涌。
那时裴言澈穿着笔挺的国防绿军装,铜纽扣擦得锃亮,蹲在廊下给她系鞋带,指尖拂过她冻红的脚踝时轻声说:“等开春冰灯节,带你去哈尔滨看冰雕。”
祠堂方向传来瓷器碎裂声。
她深一脚浅一脚踩过积雪,天井里堆满贴满封条的樟木箱。
裴言澈跪在满地狼藉中,双手死死护着一方褪色蓝布包裹,军装上的红领章歪歪斜斜。
纠察队员拽他衣领时,蓝布滑落是她十八岁生日送的苏州刺绣屏风,金线绣的并蒂莲在冷风中微微颤动。
裴言澈金丝眼镜歪斜,镜框刮破的脸颊渗出鲜血。
“这是私人物品!”
“求你们...这是她...”
为首的军官扯开他的手,屏风撞上木箱发出闷响。
“少废话!”
江惜念看着碎片中飘落的绣帕,那上面用金线绣着"永结同心",是他们订婚时她在缝纫社熬了三个通宵绣的。
裴言澈突然转头,眼尾猩红得吓人,军装袖口磨出毛边。
“你来干什么?”
“看我笑话?还是来确认,裴家终于如你所愿彻底败落了?”
江惜念弯腰捡起绣帕,雪水浸透的确良裤脚:“你当军需处处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展开帕子,结冰的手指拂过晕开的金线。
“军用卡车挂着'物资调配'的牌子运私货,你每天签的审批单,摸着良心不痛吗?”
裴言澈突然笑出声,震落睫毛上的雪粒。
他踉跄着扒住祠堂斑驳的门框,身后"清正廉明"的匾额在寒风中摇晃。
“烫?我爸拿着我的签字去换金条时,我正在漠河边防给战士送棉衣!账本上每笔黑钱,都沾着我在九江抗洪泡烂的解放鞋!”
裴言澈突然攥住江惜念手腕,眼眶通红。
”我也没办法啊!我是裴家人!我总不能把我的父母送进监狱吧!“
远处传来卡车引擎轰鸣。
裴言澈最后看了眼满地狼藉,从怀里掏出油纸包塞给她。
里面是半块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