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九仰起脸看着段临舟,眼里的冷意春风化水似的,低声道:“东家,三九办事不力,请东家责罚。”
柳三九和陆重都是梳洗过后才过来的,已经不见长途跋涉的风尘,柳三九眼底却带青色,足见行商艰辛。
段临舟摇摇头,笑道:“不说这些,一回来就过来了,没吃东西吧,坐。”
他没客气,陆重和柳三九都看向穆裴轩,穆裴轩道:“坐吧。”
二人才道:“谢郡王。”
柳三九下意识地要往段临舟身边坐,陆重却拉住了他的手臂,二人都坐在了下首。
段临舟说:“都不必拘谨,和在段家一样。”
他话音一落,陆重和柳三九又看了眼穆裴轩,垂下眼睛,安安静静地提起了银箸。穆家和段家都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段临舟问起路上发生的事,柳三九和陆重才打开了话匣子。
柳三九一行人多,又对押运的粮食做了掩饰,只扮作布商,路上有人虽对他们一车又一车的货心动,可见柳三九人多,武器又精良,加之高高悬挂的段字大旗,等闲之辈却还是不敢冒犯。一路顺畅无阻,可过了临阳山,却碰上了大批自丰州和陇州两地逃难来的灾民,无不是衣衫褴褛,饿得面黄肌瘦,乍见了柳三九一行人又是骑马又是货,都红了眼睛,竟打上了他们的主意。
面对穷凶极恶的匪盗柳三九尚且不惧,可对上百来口手无寸铁的难民,柳三九却踌躇起来。他逃过难,知道饿红眼的人会怎么样,他动手只足以威慑一时,却更容易激起他们不顾一切的凶性。
这还是在他们不知道他们押运的是粮食的情况下,一道知道那些都是米粮,只怕马上就会疯。
可若任由他们逼近,他们这一趟就白跑了。柳三九不是没想过将身上带的干粮抛给他们,可当中几人却盯上了他们的货,他们的马。柳三九是个心狠手辣的,这些年手中没少沾人命,搭箭引弓就将叫嚣得最厉害的几个难民射了个对穿,鲜血四溅。
他这一手震慑住了这群难民,一时间也不敢靠近,可却像甩不脱的牛皮糖一样,跟了上来。他们货物沉,走不快,一路根本不敢放松,甚至都只敢啃几口硬饼充饥,可即便是如此,那一双双盯着他们的眼睛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柳三九忍不住想要大开杀戒时,陆重带人赶到了。
饶是如此,他们还是舍了三车米粮才脱身。
柳三九和陆重言简意赅地将事情交代清楚,段临舟是行商老手,自然能察觉其中的凶险,可更让他想不到的是,难民已经四散至此,足见两地灾情之重。
愈是如此,起义军的声势就会愈大。
段临舟和穆裴轩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藏在彼此眼中的讯息。
陆重和柳三九没有久留,段临舟又交代了几句,此间全然没有避着穆裴轩。
直到柳三九和陆重要离开侯府,穆裴轩却陡然察觉到一道尖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抬眼看了过去,就和柳三九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柳三九正回头看着他,坤泽的身影藏在阴影里,一双眼睛冷冷的,毒蛇一般,盯着他,带着股子隐藏不住的敌意。
穆裴轩没有闪躲,神情冷静地和他对视着。
过了片刻,柳三九转身走出了拱门。
丰州的起义军起初并未引起多少人的在意,只是一群蝼蚁似的卑贱百姓高声喊两句造反,又是在这样远离梁都的地方,梁都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只是下旨让毗邻丰州的几个州遣兵去平乱。
可谁都没有想到,形势却愈演愈烈,起义军人数不断壮大,而后刘子异带着起义军出了丰州城,不但夺下了毗邻丰州,陇州的良州,更是率兵直逼万州。
短短数日,连下数县,兵临万州的府城合阳。
天下皆惊。
万州知州发了求救信至瑞州求援,与此同时,一道急诏以八百里快马送进了安南侯府,着安南侯穆裴之率兵平定叛乱,即刻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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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南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