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补玉来不及抽回手便被捉住,手掌火热,沈檐甚至没有藏匿眼神里的危险。

沈补玉惊慌后退,抵着躺椅又无处可逃,霎时面色灰惨。

只是轻微的响动,沈郁却已经像沙漠狐獴一样警觉的挺起背脊看了过来。沈檐瞟了他一眼,放开了手。孩子们迟早会知道,他照顾的是大人的情绪。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冬日的夕阳笼着一层雾白,飞机降落时,随侍多年的老司机早已等着接机,孩子们裹着呢子大衣,各自拎着自己的行李箱,低着头匆匆跟在父亲身后上车。

并不是普通商务车,内饰精致豪华配置齐全,两个孩子好奇的环视之后,规矩的和父亲坐在一张沙发上,沈檐脱了大衣坐在他们对面,直接让司机开去医院。

空调很暖和,渐渐使人燥热,沈馥握着沈郁的手,怎么都握不热,她担忧的看了看苍白沉默的弟弟,大人们都不说话,她自然也随着父亲的态度,一声不响。

夜已深,到医院时接近凌晨,时差使得孩子们并不十分困顿,因此当沈檐为他们打开病房的门后,等候多时沈老爷子,终于见到自己许久不见的独孙与从未谋面的曾孙们。

旁人都走开了,走廊里有人把守,安静,也非常安全。

沈檐把病床的头侧升高,态度自若的问:“今天还好吗?”

沈父不答,肿瘤细胞的恶性消耗使他干瘦,当他看到跟随着两个大人进来的孩子们,他显然毫无防备,尤其是那个小男孩,那与他的独子神似的五官令他几乎立刻要坐起来。

沈补玉压住了他的肩膀,凑近了说:“你的曾孙。”

沈老爷子渐渐平复,看了又看两个孩子,才把视线放回沈补玉的身上。

几乎是在送医就诊的同一天,医生宣布了他的死期,那一天过得慌乱,包括沈母在内的女眷似真似假的细细哭成一团,几个兄弟也都猝不及防,倒是他本人十分平静拒绝了兄弟们联系的境外医院,一心等死。是夜,沈檐留下来尽最后的孝道,父子终于有机会独处。过去的几十年里父子俩都没有过这种促膝而谈的经历,沈檐不年轻了,尽管一直生活在父母名存实亡的婚姻下,他却早已忘记了那些冰冷的岁月,大家族几代同堂子孙绕膝,堂房叔伯人人都视他如己出,长辈们的温情,他是从来不缺的。

沈老太爷独宠长孙,留在膝下四书五经教了许多,沈檐因此早慧,对于父亲的境遇,他接受的很坦然,因此尽管没有独处过,他却也十分平和,坐在床旁伴随着监护仪器的滴滴声细致的削一枚苹果,一块儿块儿切碎了,放在边柜上。

总是有话要说的,即使几十年行尸走肉,毕竟难得一世为人。

沈檐等着老头发话,沈父开口就是嘱咐。

“你回去,把那些小东西都放了吧。”那些个金丝雀画眉鸟。

沈檐说:“你养它们这么久,突然放出去,活得下来吗?”

老爷子安详的说:“你养了他这么久,放出去了,不是也活得好好的么。”

沈檐倒没想到老头惦记这个,当下有些不悦,但人家也是有心,便说:“手放了,眼没放,性命捏在他手里呢,我不像你,姑婆年纪轻轻就为你死了,你这下半辈子也活得挺滋润。”

爱上自己亲姑姑是大逆不道的事,因此震怒高堂,落得一个凄凉下场。沈檐多少有些轻视老头的软弱,倘若乱伦天理难容,上天入地他都要拖着对方一起,绝不会叫那人独自落单。

他说得不客气,老爷子没有反驳,睁着一双浑浊的老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天花板出神。

沈檐也无意打破沉默,手里一个一个的削着苹果,好一会儿才听到老头说:“你懂什么,你姑婆死了,死得心甘情愿,小玉呢,你知道他活着的苦吗?我与你姑婆是两情相悦心意互通,小玉他避你如蛇蝎,你却不管不顾,这一点,你很像你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