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晓露坐在摆着合卺之物的桌边。她情绪比我想象中好,已经卸了凤冠,乌黑的发髻上还留着零星几点首饰,见我看她脑袋,她不好意思地解释:“怪沉的……”
这姑娘明面上是我老婆,暗底里是我同盟,虽然不能一起数红包,但能说点掏心掏肺的话。我在桌子对面坐下,本想先用:“你吃晚饭了吗”开头,但不知怎么说出来时就变了。
我道:“我知道你喜欢文公子……”
晓露妹子瞪圆了眼:“你,你,你怎么知道!”忽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忙又捂住嘴。
我哭笑不得:“还有人不知道吗?”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脸烧得比吉服还红,“嗷”的蹲了下去,把脸藏进两臂间。
我等了会儿,见她不肯站起来,只好跟狗说话一样也蹲下去:“文公子是不是也……”
她埋着头,过了好久,才从鼻腔里溢出一丝哭腔:“你,你,你别问我这种事!”
这时代要自由恋爱不容易,要是文恪有意,早就该来上门提亲了。我极力回想着去年在归云城一面之缘,文恪看着英晓露为他抱不平跑出去时,眼里有没有一线温柔。
英晓露从臂弯里偷偷露出一只眼来看我:“连,连我哥哥我都没说过呢。”
她平时嘴比脑子快,这会儿居然结巴上了。
我按捺住学她说话的冲动,无奈道:“我俩是假夫妻,你也知道的,你交个底给我,我好谋划接下来怎么办。”
英晓露的大眼睛乱转了几下,还说不说话,但黑眼珠就像养在一泓笑意里的鱼,每瞄我一眼,就甩我一尾巴含羞带臊又暗暗欢喜的水珠子。
看来十之八九有戏。
我笑着问:“是不是文公子这段时日给你带过什么话……”
她又把脸埋了回去,露在外面等耳朵尖都是红的,支支吾吾道哦:“都,都说了,你别问我这种事情!”
也不是人人都像我和沈识微这么不要脸,古人私授个信物就是定终身,我难道还能真逼她给我讲讲恋爱细节。但文恪要是对英晓露也有意思,就是我天然的盟友,这退路可就宽广了许多。
我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坐回座位上,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了的茶。
晓露妹子又蹲了阵,终于缓过了劲,讪讪地爬起来。尴尬了一小会儿,她小心翼翼问:“秦师兄有意中人吗?”
我怕她误会,忙道:“有的有的。”
晓露妹子眼神一亮:“哪家的小姐?我认识吗?”这个时候都忘不了八卦,真有点刮骨疗伤的架势。她一问完,忽又懊恼了起来:“她一定恨死我了,也一定恨你。要是因为我坏了秦师兄的姻缘,那我还真不如死了……”
我苦笑道:“光要说姻缘,我本来也娶不了他。”就是穿回去了,别说扯证,他一个没身份证的黑户,连带他去网吧开黑都不行……
晓露妹子怔道:“为什么?”忽而轻轻“啊”了一声:“莫非她不在人……”
我忙呸了一口:“噫!别瞎说!能吃能喝,能跑能跳,好着呢。”虽然最近没那么飞扬跋扈了,但还是活龙一尾。我揉了揉脸,正色道:“我也害羞死了,我不问你,你也不许问我了。”
她“噢”了一声,两手揉着衣角。但这小儿女态也没持续多久,她猛然把衣角一甩,对我道:“秦师兄,你救了我,我连声谢也没来得及好好对你说。我爹不让我出门的这些天,我一直在想着怎么报答你。”
我道:“我可不是为了你报答我。”
英晓露脸上那层羞赧的红雾褪去了,总算露出了我看惯了的勃勃英气来:“是,晓露明白秦师兄这片肝胆,说这些是我俗气了。但晓露有一事相求,不知秦师兄答应不答应?”她定定望着我:“晓露想和秦师兄结拜为兄妹。”
我被茶呛着了。
我最初巴不得娶的这个姑娘,现在要和我拜把子;倒是我曾想和当兄弟的那个混蛋,和我成了两口子。
这也太特么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