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看见了他们,英晓露高兴得直跳,英长风收拢长弓,也使劲对我挥手。我们都冲着对方嚷嚷,但隔着条波涛滚滚的大河,无数喧哗惨叫的人,却一句也听不清。

我绝无体力再横凫过河与他们会合,更别说我这边还有个泡发了的沈识微。我指指自己,又指指地上躺着的半死不活的那个,手舞足蹈,示意叫他们自己先走。

多半他们明白了我的意思,英长风远远冲我抱了抱拳,把陈昉撂上马背,三人一起向着南方去了。

见他们走远,我才一屁股跌坐回烂泥里。沈识微双肩起伏,气喘如牛,我不禁伸手扶了一把帮他坐起来,问:“你没事儿吧?”他摇摇头,也不回答,只道:“你让二公子他们走了?”

我道:“是。”怕他骂我,忙又补充:“无妨,我们寻个渡头过河,再与他们会合就是。”

沈识微却嘿嘿笑起来,他浑身发抖,顺着鼻尖落下串串水珠,却也不在乎,一只手伸进怀里。透过方才被我拽松了衣襟,我瞧见他紧紧拽住一个物件:“二公子护着活宝贝走了,那咱俩就看好死宝贝吧。”

竟然是陈昉那肇祸的黄绫布包。

第三卷 风尘杀劫

第25章

我们又歇了一停,略恢复了些力气。

此刻湿衣冻黏在皮肤上,我浑身都疼,血里漂着锐利冰渣,心脏每泵一次,就被戳一锥。

冷。

我平生没有过的冷。

什么是冷?

冷不是趁五一放假,和同桌赌了十块钱,往水库里最绿的地方一猛子跳进去。冷不是打雪仗时,你亲爹把你坐在地上,好让你妹妹往你脖子里大捧大捧地灌雪。冷也不是冬天爬出热被窝,只穿秋裤跑过长长走廊,撒完尿后打的那个由稍到尾的哆嗦。

冷不是痛苦的体验,而是笃定的恐惧。

冷不止让你不舒服,冷会要了你的命。也许就是此时此刻,这摊河边的烂泥上。

沈识微勉力站起来,道:“回去!”就连他也面青唇白,声音直哆嗦,发梢和眉毛满是霜花,见我一愣,他吼道:“火!”

烂泥塘里能点燃一切都烧成了火。

门板,篱笆,纺车,板凳,茅草。有的是方才真皋老爷放的,有的是幸存者点来自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