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夜里他忽然想起一桩旧事。

当年有个丽嫔因宫变逃出宫时正怀着孕，十多年来杳无音讯，连尸骨都未寻见。

他上位时没放在心上。

那孩子生不生、活不活，对他无半分影响，一个逃妃能留下什么威胁？他忙着除根、巩固帝位，不屑于处理那点余灰。

可如今再想那或许是个机会。

他派人悄无声息地从江南一路查起，按当年记载的出逃日、生产时间、嫔妃的骨相与血缘推演，筛掉数百人，才终于查到织造小户中一个低等童仆。

他下旨将人秘密带回宫中，封锁一切消息。

而他本人则继续留在十方镇。

他以为自己可以等她，可一段时日下来，她的冷静、理智，甚至毫不犹豫推开他的方式，几乎要把他逼疯。

她跟那个书生日日含笑晏晏，而他连干脆杀掉他都不能因为这是她的事业，如果继续伤人他们之间或许再无可能。

他看不到任何松动的缝隙，也看不到任何可以攻破的缺口。

卫昭自认从不是犹犹豫豫之人，可那段时间，他无数次在想这个决定是不是错的。

是不是应该早就把她带回皇宫，关起来，像曾经那样不让她有第二种选择。

可那次割肉后，他发现她对自己的包容远超他的想象，哪怕震惊、痛苦，她都没生出人最应该有的反应害怕，然后推开他，扔掉他。

那一刻，他生出一种疯狂的念头

或许，她其实也有一点爱他。

就像埋在柴堆里的火种，外头是冷的，灰的，可只要他吹的用力一些，足够耐心，就能把它一点点吹热。

于是他决定一边老老实实当一条狗，收敛自己，一边试探。

先让她以为自己能掌控他，能改变他，能让他好好做皇帝好好做人。打开她的心扉，放下所有对他的防备。

醉酒那夜，她的梦话让他彻底确定了她是爱他的，即使她平日里面上对他再如何冷淡。

他故意做了一场疫病，又找人在她药坊门前传出消息。

他知道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她就是这样的人。

果不其然，她要去，开始收拾东西。但她很在意，在意他是什么反应，甚至害怕，怕他会阻止她。

他只是稍微伸出手拉住她，她就开始怀疑，甚至开始哭，哭得很可怜。

她心里有他，且占得很重。

一次次试探下来，得出的结果让他满意到近乎亢奋。

于是他按照计划，做出一副好人的模样，陪她一起去，让她亲眼看到他的改变，证明她给的信任并非错觉。

她也确实被打动了。

否则在马车里他替她侧身拉帘，手指轻擦过鬓发的瞬间、顺势捧住她的脸时她不是没机会推开，却只是看了他几秒。

她没有说爱，可他会自己找，已经表现得足够清楚。

那一晚，他说的话里早已埋下了后路，每一句都是她未来动摇的种子。

于是，到了最后一步。

他履行承诺，回到皇宫，开始训导卫狄，让他出现在众人眼中。

这个孩子天生知道自己的卑贱，没有半分身为皇族的野心，只有被拯救的感恩。他把他当作亲兄长、救命恩人。

他试探过他无数次，醉酒时故意说错话，试图挑出他心底的贪念；朝会上当众呵斥羞辱，逼他反驳；私下里许以重赏财宝，看他是否会露出狼相。

可每一次，卫狄看着他的眼神都是一模一样的

敬畏，无措，顺从。

就算告诉他要承继大统，他也只是惊慌失措地跪下，然后问他要到哪里去。

蠢笨如猪。

他永远不知道自己身边将有多少人注视着他，也永远不知道他的未来有多狭窄。

他会控制他。控制他的册封。控制他的婚配。控制他的子嗣。

哪怕皇帝只是一个幌子，他依旧要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