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斑鸠自积雪上飞过时, 阿飞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那双漆黑的瞳孔一片清明?, 全然看?不出他刚刚还在深眠之中。

……当然了, ろんぶん 珍珠斑鸠扑闪翅膀的声音其实非常大,呼啦啦的, 这只傻鸟显然被乔茜精心地养育着,羽毛油光水滑、胸脯饱满柔软, 就是实在太胖, 想要飞起来还得助跑, 落地的时候,十次里有八次都是用胸脯着陆的。

今日也不例外,它自树下扑闪着飞下来,胸脯撞进积雪之中, 又复而弹起来一下,两只翅膀在空中扇出了残影,终于堪堪平稳落地。

……这样大的动静, 阿飞要是听不见,那他干脆直接拔剑自杀算了。

阿飞倏地睁开眼。

透过半开的窗户,是一片雪亮的颜色。

他已离开了保定,远处没?有平整延绵的黛色屋顶,院墙外的紫茉莉已消失不见。天地间一片银白,延绵的山峦寂静而高远,初升的太阳已洒出金色的光辉, 照得山峦顶端的积雪熠熠生辉。

……是秦岭。

他回到了……秦岭山麓之间,回到了近一年不见的眉镇之外。

阿飞躺在床上,他盯着窗外,好似有些发怔。

而玻璃窗之上,当然已笼罩了一层迷迷蒙蒙的雾气。

阿飞瞧着这片结了雾气的窗户,忽然一下子?,就想到了他与乔茜初识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发烧了,是乔茜把手?轻轻放在了他的额头上,也是她发出了那么怜惜、那么温柔的声音。等他醒来之后,就是在这张床榻上养伤。那时候他们在保定,但也是冬天,窗户就像现在一样,蒙上一层这样朦胧的冰雾。

当时,他还是个非常没?有常识的人。

他没?下过山,更没?见过多少人,连房子?都没?见过几?栋,全然不了解这种大而明?亮的琉璃窗户的价值,只当是山下人人都有的,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

乔茜就在这窗户上……

她做了什么呢?

阿飞忽然伸出了手?、握成了拳,用手?侧在玻璃上印了一下,又伸出五个手?指头,在那痕迹上头点了五个点。

看?,是脚丫子?。

他瞧着这小小的脚印,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有一种软绒绒的情感在生长?、在浮起,令他身上的每一根肌肉都处于完全放松的状态。他忽然想要缩一缩身子?,只让自己永永远远,都在这干燥的、温暖的被窝里裹着。

这少年其实很少去笑,他不笑时,整个人身上便有一种摄人的锐利、摄人的魔力?,已不知有多少个老|江湖,只是在面对他时瞧了他那双石头眼珠一眼,就被骇得心头一震,甚至还有勇气全失、连决斗都斗不下去的。

但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却又好似春风拂过大地,万物竞相复苏。他笑起来的时候,鼻子?会先轻轻皱一皱,好似一只小狼的鼻子?在抽一抽,随即,那种笑意就令他整个人都好似突然融化了一般。

坚冰融化,格外可爱。

不过,阿飞可不是那种真的会赖床的人。

乔茜的骨子?里,对自己非常宽容,所?以?她经常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偷懒就怎么偷懒,陆小凤和?楚留香与她是同一类人。

而阿飞和?一点红本质上来说是另外一类人,他们对自己非常苛刻,如果过得太舒服……他们反而会生出一种奇异的负罪感来。

所?以?阿飞很快就翻身而起,利索地拾掇了自己,又把床铺收拾得干干净净,他就推门出去了。

小院儿?里,积雪像是一床被子?。

阿飞也不需要人吩咐,自去角落里拿了大扫帚来扫雪,过了一会儿?,六钧弓从?他身边路过,目不斜视、毫不关心,连装都不装一下,和?昨天那殷勤的模样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阿飞:“…………”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真是怪怪的。

不过,阿飞的情感其实也挺淡漠的,根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