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那眼睛瞪圆像是打量人的小猫,浑身紧绷着蹙着眉头,好像会突然给他来那么一爪子。

不会是年画娃娃成精吧。

四目相对一瞬,恰好章有银道:

“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顾弟弟。”

林四心思电转,盯着破败的草屋再瞧两个大人病弱痴傻,小的比他矮了半个脑袋。

危险解除了。

他瞧着软糯奶白的小孩子,一改毁天灭地的逃跑心思,对着章小水道,“弟弟你好,我是哥哥。”

章小水:??

下一刻,回过神来的章小水静默环视一周。

而后抄起立在墙边的门栓,拖着比他还高的门栓哐当哐当跑来打他。

萸锡

小脸杀气腾腾又哇哇大哭,“你走,你走!你不是我哥哥,我没有哥哥,我也不要哥哥!”

林四蹙眉捏着拳头,但随即讨笑往章有银身后躲,“弟弟,别打我,我是爹爹的工钱!打坏了就没人干活了。”

“你不要脸!那是我爹爹,我不许你喊!”

章小水见陌生孩子往他爹身后躲,又气又伤心,干脆甩掉沉重的门栓,直接扬起拳头要追着揍人。

这是他家,他就是最厉害的!即使这个人比他高了一个脑袋,又大了一圈。

场面一度热闹的很。

最后是李瑜抱着哭成泪人的章小水哄了好久。一直说他是唯一的水宝,会把人送回去这才不哭了。

章小水哭得上气不接气,眼睛红的像兔子一般,只凶狠狠地瞪着屋檐下的林四。

林四闲散着肩膀,望天望地悠闲地打量周围环境。他身边的章有银倒是急的抓耳挠腮,不知道水宝怎么就突然哭了。

李瑜心里气又上来了,沉着脸叫章有银给水宝打马马肩,把孩子哄好。他打量林四一眼,叫人跟着他进屋聊下。

屋里,李瑜坐在椅子上,看这个浑身反骨满是戾气的孩子。

他开门见山道,“你是林家公子吧,我们家情况你也看见了,养不起你。不管你是怎么被我家男人牵回来的,你现在走我们不会阻拦。”

原本吊儿郎当的林四一听李瑜开口,半晌没回过神,只愣愣看着李瑜。

这软糯圆润的吴侬软语口音,和他小爹一模一样。

或许是他太想他小爹了,好像抓住了这世间唯一一点相似的人,也忍不住问道,“你认识李梧桐吗?你也是从江南逃难来的吗?”

李瑜清冷的神色一滞,而后仔细打量孩子眉眼,那双稚气的狭长凤眼让他想起了逃难走散的好友。

“认识,他是我弟弟。家住钱塘长安巷。”

说弟弟其实更多是一起长大的好友。

李梧桐的爹,是出了五服的族人投奔在他家的。李瑜爹是个举人,格外看中名声和亲族,对族人也多有照顾。李瑜自小和李梧桐同吃同睡,情同手足。

李瑜见孩子越发面熟,俯身凑近,“你是……他儿子?”

林四瞥过头不看李瑜,只重重点头。

一滴泪滚落在昏暗的小脸上。

“那他人呢?”

“死好几年了。”

李瑜面色茫然,心口一痛,肩膀一下子泄力靠在椅背上。

那晚的恶梦时隔几年再次清晰起来。

家乡战乱爆发,李瑜和家人走散,只和李梧桐跟着一群流民逃难。

逃难的日子越往后走,人性便越发稀薄,每个人都像是穷凶极恶的野兽。

他和李梧桐两个哥儿,没男人庇护每日都活得胆战心惊。

终于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向西走了三个月后,半夜突然被地痞流氓围堵。

他被好多男人追着围着,直到章有银拉住他的手,问他愿不愿意跟他。

若是愿意跟他,一定会护他周全。

晦暗的傍晚里充斥着畜牲的喧嚣狂欢,他隔着暗雾看着高大的男人只得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