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他凝视着李景肃,恭敬地行了个礼。

“说了这些,皆是肺腑之言,本不该在你面前透露。若你觉得我仍有反抗之意,杀我无妨,只求放过其他人一条生路。”

“杀你做什么?”李景肃哼了一声,“不过,在别人面前,你再说那些话就是找死了。我奉劝你不要为了自寻死路故意说些激怒人的话。有时候被激怒的人不一定会如你所愿杀了你,却会让你陷入生不如死的处境!”

司徒曳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没敢接话。李景肃也一脸不想再谈的样子,催促着他一道睡下,同塌而眠。司徒曳整晚上都没睡踏实。置身于完全不习惯的行军帐篷,身边躺着的是不久前才想侵犯自己的人,外面北风呼啸,他还担心着臣下们在军营中忍饥受冻的处境,几乎是整夜未眠。偶尔一点浅眠,很快便会惊醒。最后他直接把李景肃给弄醒了。一脸不悦的北茹大将军张开铁箍似的胳膊把他搂进怀里紧紧拥着,火热的身体和灼热的气息在最初的不习惯之后迅速带来安心感,他总算沉沉睡去。

但他并不知道,拥他入眠的李景肃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压制住身体的欲望。在他睡着之后李景肃却睁开双眼,炯炯有神的目光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困顿和不耐,在幽暗的帐篷中深深地凝视着他,以不被觉察的力道小心翼翼地亲吻他的脸颊和嘴唇。

两人同室而眠,更为警醒的那个,其实一直都是李景肃。常年征战疆场的武人的精力和警惕性,并非司徒曳这个长在深宫中的皇帝能够想象的。更何况李景肃今晚也睡不着。

司徒曳难得敞开心扉说出自己的想法,让他很高兴,也很欣赏。他知道他身上那份融合了责任心、自律性、学识教养的气质,正是两年前便吸引自己的原因所在。司徒曳的外表确实出众,但如果单单是一张脸的话,即便一时惊艳,很快也会厌倦。只有一个人的本质才是真正散发吸引力的根源。

可是这样的本质,无疑与李景肃的心愿相悖。要让司徒曳心甘情愿留在身边陪伴自己,看来是不可能了。即便备受亲生母亲利用和背叛,即便从高高的御座跌落泥坑,他仍然不是一个会为了活命不顾廉耻的人。要让他屈服或许很简单,但要让他“甘愿”,李景肃完全想不出办法。

到底该拿他怎么办,他一点都不知道。更糟糕的是他担心回到北茹之后,自己便无法再像目前这样,拥有支配他的绝对权力了。按照北茹王诏书的要求,大军返回平栾之后,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永嘉帝司徒曳作为最重要的俘虏献给王上。到那时,自己无法再掌控司徒曳的一举一动,也就没办法再保护他了。

他紧紧拥着好不容易在他怀中安定下来的人,心情复杂地轻声叹息。

第二天早上,司徒曳穿戴整齐,离开温暖宽敞的中军帐篷,又回到了囚车里。李景肃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他不理不睬。昱朝的俘虏们并未看出有什么异样,却惊喜地发现每个人都被发了一件衣服,也和士兵一样被分发了早饭。饥寒交迫一整晚的众人都很高兴,尽管衣服破旧、饮食简陋,毕竟比完全没有要好得多。众人相互议论,对于“野蛮人”突然开始善待俘虏感到不可思议。

一个年轻人提着发到手的衣服,拨开众人走到囚车前,行了个礼。司徒曳认出这是自己的堂兄、封号为燕王的司徒玮,跟自己一样,都是在逃离京城时被抓的。

“燕王何事?”

司徒玮满脸嫌恶之色,指着提在手上的衣服:“臣想请教皇上,今日分发给臣等的衣服从何而来?”

“朕与北茹大将军谈了谈,希望他能改善俘虏的待遇。至于衣物从何而来,朕也无法过问。燕王为何有此一问?”

司徒玮冷笑道:“皇上怕是没仔细看?这衣物,分明是北茹军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不好看。司徒曳被关在囚车里,本来是没有被分发衣物的。听到堂兄这样说,仔细看了看距离最近的方淮手上拿着的衣服,确实像是从死者身上抢掠来旧衣。再看司徒玮,他展示给其他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