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的指挥显然并不统一。”方淮敏锐地指出,“皇上请看,右翼那些人,从军服上看,显然与其余军队不同。右翼已经蠢蠢欲动,打算趁胜追击了。”
“右翼的军服是京师禁军,应该是刘辉调集过来辅助西军的。”郑燧说。
“他们似乎没有拿自己当辅助的意思。”
果然如几人所议论,布阵在右翼的禁军按捺不住立功的冲动,罔顾中军主帅亓什云峰的命令,擅自出击,追在李景溪后面冲进了大风谷。这一进去就没能再出来。大风谷中的伏兵蓄势已久,挟地势之利,打得急于立功的禁军溃不成军。
而这个时候,穆陵率领的五百轻骑也已经成功绕过战场,偷偷摸到了西军的后方。这是李景肃布下的一支奇兵。他们随身携带火油、干柴等物,冲进守备空虚的军营一角,大肆纵火。待到烈焰升腾,滚滚浓烟随着风向飘到阵前,西军顿时阵脚大乱。李景肃抓住时机发起总攻,众人一举掩杀过去,斗志全无的西军很快溃败而逃,胜负遂定!
整个战役过程仅仅持续了不到两个时辰。司徒曳等人在高处观战,将战场的形势变化尽收眼底。远远看到李景肃身先士卒,率领士兵驱赶溃逃的西军,司徒曳紧紧揪着衣领,人都快从平车上掉下去了。
“他还是冲在最前面……”
他愤愤地小声嘀咕,被程艾和郑燧一左一右往回拉:“皇上当心跌下车!”
司徒曳隔空翻了个白眼,气得别过脸不再看。一旁的方淮长叹一声:“北茹人早已不是茹毛饮血的蛮族夷狄,咱们却始终不将他们放在眼中,焉能没有朔阳之败?看他们行军布阵井井有条,军纪森严,将帅下令,如臂使指。我朝军队,实在大大不如啊!”
郑邕道:“颍州与北茹对抗三年多,败多胜少。若非颍州乃历代坚城,经营深远,早已不保。但朝廷中的高官显贵从不知兵,根本不将北茹放在眼里,也不把颍州的上奏当一回事!”
司徒曳轻声道:“是朕无能,让尸位素餐之辈充塞朝堂,真正才德兼备、正直贤明之士却被排挤疏远……”
郑邕、方淮连忙请罪:“臣等并非责难皇上之意!臣等无礼!”
“没关系,你们说的都对。否则我们君臣,现在怎么会在此处?”司徒曳环顾几人,淡淡一笑:“输了就是输了,没必要为了面子不肯承认。”
几人悻悻无语。下方战场胜负已分,西军一路溃逃,奔着平栾城的方向而去,李景肃则已传令士兵停止追击。
郑邕又道:“北茹诸将,普遍长于骑射,野战悍勇,大都不善攻城。唯有李景肃不一样。此人攻城、野战,样样精通,是名副其实的一代名将。”
方淮也道:“没错。当时若非是他领兵,朔阳城或许还能守得住。这人用兵之纯熟,浑然天成。倘若他没有学过兵法,全凭自悟,真可谓是天生将才。”
司徒曳面色沉静,看似无动于衷,实则心情复杂。他很高兴众人对李景肃评价如此之高,但另一方面,朔阳始终是他心里最过不去的坎儿。死在朔阳的军民百姓,在皇宫里被强暴的自己,以及焚烧宫城的大火……
其他人都以为他忘了,其实他从未淡忘。这跟他是否心悦李景肃,是两回事。
不知皇帝心思的郑燧接着说道:“北茹王连这样的名将都逼反了,真是自断肱股,丧心病狂了!”
“但刘辉终究是北茹王,跟着李景肃反他的,也终究只是一小部分的北茹人。”方淮若有所思地说,“若北茹就此分裂,皇上,我等君臣,该何去何从?”
几个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在司徒曳身上,郑氏兄弟尤其紧张,方淮的心也砰砰乱跳。他们早就想问,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趁着今天的机会问出来,并非提前计划,只是不失时机。
司徒曳垂下眼帘,轻轻叹了口气。
“这件事,等去了襄城再好好商议吧。朕累了。程艾,带朕回营休息吧。”
大家有看出来不?这俩人已经在各自考虑今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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