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和文武百官拥立,登基称帝,改年号“永嘉”。彼时他还真以为自己上承天命,满心振奋地想要大干一场,整顿朝堂、疏通政务、厉兵秣马,重振大昱朝的辉煌,让天下百姓过上安宁日子。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美好愿望。他这个皇帝,只是坐在一个满目疮痍徒有虚名的空壳之上。

他下令恢复祖制,各地藩王按照规定缴纳赋税、裁撤私兵,无人响应。不仅各地藩王封国的赋税收不上来,就连直属中央的州郡,也一样因为各种原因迟迟收不上来。朝廷本就因之前的内乱元气大伤,如今财力窘迫,可想而知。

他打算裁撤冗官冗员,登记造册梳理官员,命令下去宛如泥牛入海。再三追问,每次得到的回复总是“微臣正在办理”,却永远没有结果。他终于忍不住发火,尚书令和三公个个一脸淡漠地承接他的怒火,无动于衷。当晚,太后便把他叫过去,教训他应当善待大臣。

北茹大军压境,他急招拥兵自重的藩王们进京救援,却迟迟等不来一支援军。眼睁睁看着疲敝凋零的中央禁军节节败退,终于在距离朔阳城一百五十里的庆德关大败。京城就此门户大开,北茹的精锐骑兵兵临城下,仅仅用了两个月便攻破了城门。

无钱、无兵、无权,他不败,谁败?既然不给他这些权力,为什么又要把他扶上这个空洞的皇位,做个摆设?

一个名为永嘉帝的摆设。

马车奔驰在混乱不堪的街道上,朝着南门狂奔而去。颠簸的车厢吱吱呀呀地响,司徒曳心惊肉跳。街道上,逃难的人们互相推搡,不分男女老幼、贵贱高低,叫嚷着、哭泣着、推搡着、奔跑着,混杂在一起。更有趁火打劫的强盗和临阵逃脱的散兵,抢夺财物,肆意杀人。禁军早已改换了装束,脱掉显眼的甲胄军服,扮做寻常大户人家的私兵。若被发现了皇帝的真实身份,一片混乱的局势下反而糟糕。

司徒曳紧紧攥着自己的手。亲眼见到城中的混乱之后,他也不敢再坚守与京城共存亡的执念了。城内的混乱、逃亡、烟火、杀戮吓住了他。保住性命活下去,才能缓图大计,太后的训斥和付欢的劝说听起来确实比自己的执拗务实得多。他现在只担心自己来不及出城,被速来兵贵神速的北茹骑兵堵在城中,便万事休矣。

还没到南门,终究是出事了。

骤然而至的混乱和陡然放大的嚎哭声让司徒曳心惊肉跳。马车突兀地停了下来,他的头猝不及防地撞在车厢上,“咚”地一声撞得很响。他用手摸着撞出来的包,顾不上在意疼,急忙掀开帘子向外看。这一看顿时魂飞魄散不远处,一队明显是北茹骑兵的人正在挥舞兵器冲杀过来。

“皇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禁军校尉腾毅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下马车,急切地说:“皇上,来晚了,南门也被北茹兵占据,出不去了!”

“那怎、怎么办……”

他浑身抖如筛糠,不敢想象如果被抓会是什么下场。腾毅满脸焦急,拽着他边走边说:“马车目标太大,臣等护送皇上,去东南门试试看!”

朔阳城四道正方位城门之外,另有四道侧方位的门,总共有八个可以出入的城门。司徒曳没什么主意,只能跟着腾毅跌跌撞撞地走。忽然想起,问道:“怎么没看到付欢?”

腾毅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付总管出了皇宫便一马当先走了,说是去联络太后,皇上不知道?”

司徒曳无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暗地里看着腾毅的侧脸,心里掠过一个念头这个禁军校尉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他还在自己身边?事到如今,即便他把自己带去献给北茹将帅,自己恐怕也不会很吃惊吧。

做错了什么,落得如此众叛亲离的下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呵。哪怕是暴政,自己都没有行使的实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