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睡过一觉后她已不觉难受,萧临来与不来对她并无影响,若是对方忙碌那的确不应打扰,反正她只是觉得看萧临为难有趣,并不是非要他来不可。

所以崔兰因洗漱后直接睡下了。

景澄见到那屋熄灯,赶紧过来禀告萧临。

萧临宛若无事道:“知道了。”

随从出去,合拢门扇。

萧临方抬起眼,幽幽的眸子凝着前方。

崔兰因并未过来指责他说话不算数,而是选择熄灯睡下了。

不该如此。

她应过来大力拍打他的门,理直气壮地问他为何失约。

难得是她肚子不疼了?已经不需要他了?

思及此,他用力握着笔杆,直到手背上肌腱泛白指骨生痛,才骤然松开。

他紧蹙眉心,凝视纸上染乌的那块墨迹久久不能回神。

即便没人站出来指责他的失态,他也看见自己不可理喻之处。

崔兰因究竟做了什么,让他变得如此古怪。

一旦远离,却更想靠近。

他很想将问题归咎于她,可内心深处却清楚明白,出错的人从来不是那风轻云淡的女郎。

而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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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具的款式、图样崔兰因这两天已经看得差不多,但木料始终没有挑到合适的。

谁能想,偌大的建康城居然没有一家铺子能挑到物美价廉的木料!

崔兰因险些被伙计的漫天要价给气坏。

她看上去像个榆木脑袋,很好骗吗?

“木料是好的,价格却离谱。”

“娘子,一分价一分货,譬如这大红酸枝,产自交趾,您看,”伙计用素帛大力抹了抹样品表面,咧着个大笑脸,不遗余力夸赞:“色泽亮丽,花纹如波。”

“您再闻一闻,浓郁酸香!这是正宗的货,千里迢迢而来,费尽人力物力,这个价已经不贵了!”

崔兰因不为所动,道:“从前又不是没有买过,怎么如今的价翻了三倍?”

陈媪连夜查对十年的账簿,给她算了个中间数,左右相差不大,价格就是公道的。

“这个……”伙计也是灵机一动,马上道:“是年份不同,就譬如五十年的老参和十年的不一样嘛!”

同样大的木料光看年轮就知岁数,即便疏密相差个几圈也不会太过悬殊。

这伙计看她年轻,以为她不懂就大错特错了。

崔兰因从前跟一位樵夫学认过。

别看她才学不足,但杂学颇多,五花八门的事情或见过或经历过都记在心中。

崔兰因冷笑一下,正准备离开这家黑店,忽而耳朵就在嘈杂的声音里分辨出几道争闹声。

“您就行行好吧,让我们见见东家吧!”

“东家哪是什么人都能见的,这些木料你愿意卖就按我开的价来,不愿意卖那就拉走,再去看看还有没有比我们这儿出得更高的。”

“娘子,娘子?如何呀?是看这几块大红酸枝还是再看那边的白酸枝?”伙计叠声引她注意。

崔兰因却问:“外面是什么情况?”

伙计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满不在乎道:“不过是几个卖木料的粗人,哪值得娘子过问,娘子若不满意这些料子,咱们还可以去前边的院子……”

崔兰因不理他,对景云道:“去看看。”

高大的景云往前一站,瘦小的伙计本想阻拦,马上就跟软脚虾一样缩了回去。

穿过后堂,后门已是敞开。

门外十余头嶙峋瘦牛拉着十余辆蒙着油布的大车首尾相接停在巷中。

站在最前面与木料铺主事搭话的是位年约四五十的汉子,稀拉的眉毛像两撇八字挂在他蜡黄干皱的脸上,他的手反复摩擦,不是极度寒冷就是万分紧张。

崔兰因的目光落在那些油布上。

“你就好好考虑吧,这个价我是能够做主……”主事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