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你说会为我解决世家的问题,我信了你,但现在我们都知道,那不是容易的事。”

“圣人记错了,臣说的不是“解决”而是“改变”,臣不能帮圣人像砍掉树一样,让它,彻底消失。”萧临侧脸,看向殿外。

“你是说殿前那两棵银杏树?”皇帝在殿中踱步,挥了挥手,似乎眼前有陈旧的蛛网垂至眼前或是灰蒙的阴霾笼罩。

“它们遮住这殿堂的光,令我眼前昏昏,目不能视。”

萧临道:“但在夏日,它们也为圣人遮过烈阳。”

“是吗?”皇帝回头,笑了下,并不在乎:“我不记得了。”

他是君王,还是一位谋逆的狂悖之徒,理教道义?都是狗屁。

能把“忘恩负义”说得理直气壮。

因为他只遵循自己的理,自己的道。

这就是皇帝。

这才是皇帝。

从前那个处处受到掣肘的“蠢货”又怎能与他相比?

“凡事都有两面,可做人不能贪心。”皇帝背着手,继续说道:“既选择一方就不能再奢想另一方,有树,夏日遮阳,无树,殿堂光亮,你看我只能选一种。”

萧临微微欠身,却没有奴颜婢色。

“圣人看得通透,臣自愧不如。”

皇帝大笑起来,随后话锋一转,说道:“袁四郎的事我已听说,上元节仇家寻仇,嗯,很老套,但也很有意思,那莫家小郎无权无势,背后有什么人相助,能在闹市上把一个四肢健全的郎君挟持。”

“或许有人想替他想讨回个公道。”

“公道。”皇帝不置是否,问:“神玉,你和袁四郎没有交情,也不会做无意义的事,为什么要给他求情?”

“袁尚书如今只有他一子,圣人倚重袁尚书,应该爱屋及乌。”

“场面话,但说到不错。”皇帝又摇摇头,“袁尚书一心为民,办事有力,唯独对这个儿子溺爱,也难怪,前三个儿子都死得惨烈,这个难得活下来的定会万分珍重。”

说起这个,皇帝又难免想到自个。

长子伤残郁郁寡欢,一蹶不起,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将那与胡姬所生的小儿找回来。

所幸这小儿资质不差,只是性情阴鸷行事桀骜,但好好调。教,也比一个活死人强。

由己推人,皇帝对袁尚书的宠溺也有了三分理解。

“神玉,往后这袁四郎你可要替我看好了,背后有什么人要害他、对付他,都给我找出来,莫要让我失望。”

“是。”

萧临把棋子捡进棋盒,不是一粒粒而是一把把。

玉棋叮呤当啷落进玉盒。

皇帝留意到他的动作,笑道:“神玉今日似乎归心似箭,府中有急事?”

“是圣人有客,臣不便留下。”萧临起身,正要奉茶的年轻内侍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萧临目光在他脸上打量了一圈。

“新来的。”

皇帝盘起双臂:“忘说了,老福在锯树的时候不小心站错了边,天可怜见,他失去了自己的半张脸,已经不能服侍我了。他叫茂才,茂才给长公子打个招呼。”

茂才收到皇帝的命令,立刻放下茶盏理了理衣袖,毕恭毕敬对萧临行了一礼,压低尖细嗓音,“见过长公子。”

萧临颔首。

“茂才你是第一次见长公子,还不知道他的能耐。”皇帝露出笑容,似赞似叹道:“皇城之中所有事,他了若指掌。”

茂才露出适当的惊讶和了悟。

这也是为何圣人还有“客人”之事长公子能够提前知道。

也难怪长公子看见自己时不是惊讶,而是

在认面孔。

“臣告退。”萧临告退。

皇帝摆了摆手,“去吧。”

与此同时,袁尚书带着袁四郎往太徽殿而去。

袁四郎是第一次面圣,但身边的父亲并不宽慰他,只紧皱眉头,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