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等真相暴露,身败名裂,尊严尽失,不如让我清清静静地去了吧。”他徐徐后退,阳光一寸一寸直射在没有半点血色的脸上,眨眼间吞噬了整个人。

“抱歉,长离。这次是真的了。”

沈佑薄削的身子飘在空中,仿佛被抽离了灵魂,轻如一片枯叶,躺在骤起的风里,安静下坠。

幸而沈吝早有准备,一个箭步跟着跳了下去,长展双臂,在离地面还有三四十米处就将人抱在怀里。她横身踹碎一扇窗户,单手扒住窗檐,身形一晃便跳入室内。

“为什么?让我死了,你不是正好如愿以偿么?”沈佑将脸转向另一边,涩哑地幽幽说道。

“如愿?”沈吝踢开碎片的脚一顿,脑子里闪过可笑的念头,瞪大了眼,“难道你以为是我告的密?”

“只有你知道…”倚在她怀里的身体微微颤抖,“十年来我瞒得滴水不漏,只有你知道。”

“呵,那你可真够自信的。”

沈吝可以理解他的悲愤和绝望,可以容忍他在安全范围内任意发泄,但怎么也没料到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熊熊怒火,抱着怀里的人,大步流星地往主楼走。

沈佑如同破碎的布娃娃,后脑垂在臂弯外,随着她的步伐上下颤动,梗着脖子断断续续地说:“你想要的…哥哥没什么不能给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闭嘴!”

沈吝气得咬牙,低吼了声,顶开连接塔楼与主楼的铁门,却见林安之站在门里面。

“家主,二小姐。”林安之稍稍欠身,脸上是十年如一日的平淡,“各位族老听说了王廷前来调查的事,都过来了。现下聚集在大厅里要见族长。”

沈吝偏了下脚步,换了条避开大厅的路:“就说族长病了,不见客。”

“已经说过了,但是族老们不肯走,执意坐等。”林安之跟在她身后。

沈吝垂眸,怀里的人双目紧闭,将脸藏在阴影里,没有丝毫反应。

她心里烦躁,加快了步伐,边吩咐:“你的护卫队是吃干饭的?不管什么方法,将人弄出去。别打扰族长养病。”

林安之领命退下,沈吝踹开自己的房门,一把将沈佑扔在那张多日没睡过人的、冰冷的大床上。

沈家三个儿女里,沈吝最是受宠,所有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她的房间几乎占了城堡一整层,膏梁锦绣,极尽奢华之能事,光衣帽间就大得可以跑马。

然而这宽敞的环境令沈佑感到陌生和不安。他捻了捻手指,却发现床铺整理得十分严实,连被角都被压在床垫下面。没有找到可以躲藏的工具,他侧着身子,将脸埋在臂弯里,整个人蜷缩成婴儿的姿势。

“王廷调查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做?”沈吝没好气地插着腰站在床边觑他。

……

“说话!”她提高声音。

床上那团墨色被她吓得一抖,连呼吸都屏住了,如同冷不丁被丢弃在冰天雪地里,冻得直打哆嗦。

沈吝头疼地按了按眉心,今日叹气叹得她都快未老先衰了。

“我要回自己房间。”半晌,沈佑气若游丝地说了句,“我要换身衣服才能下去见族老。”

“见了他们,说什么?”

“交代你接任的事情…Omega李代桃僵是大逆不道之事,为了尽量不让沈氏的声名受损,就说我生了大病,没有能力再处理事务。”

事到如今,沈佑满心想的只有族长的责任,沈氏的体面。

沈吝的神色却变得阴鸷,她抬起一条腿跨到床上,伸手扯下挂在床柱上的轻纱帷幔,俯身在沈佑看不见的头顶摆弄。

“即使如此,王廷也不会善罢甘休。按照女王收到风声就派执刀卫抓人的举动,估计心里已经确信了此事。”

“无所谓了。”沈佑四肢麻木,也没有精神去注意对方的动作。他仰面躺着,脸上已无泪痕,“你新官上任,把我交给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