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在心中酝酿好了,他一气呵成向论点核心发起猛攻:
第三点,国家需要什么样的太子才是最重要的。这点光是圣上明白没有用,满朝文武明不明白才是关键。有时候皇上明白,但架不住官员装糊涂,也有历朝历代哪个皇上就不明白的,那官员再明白,也只能劝谏,结果未必尽如人意,只不过为了忠实于国事这也是臣子的必须尽力为之的义务。如今我朝正待中兴,朝堂之上需要敢于思考怎么突破的官吏,东宫之中也需要敢于思考如何为国事培养真正能秉持圣上理念的官吏,这样的人辅佐太子,可以使得上下一心同心同德,共同为美好的未来朝发光发热,而不是将时间浪费在猜忌党争之上,让后来者不能专心好好搞事业,还得先清理战场澄明吏治再投入国事。
“先者僭祚而后者忧劳,奋补不及蠹蚀久空,难继也。”
他顿笔后连犹豫都没有,又补了一句:
“此事已有先鉴,实非妄断。”
很好,很好,该结尾了。
最后就很容易了,复述一下自己“为国事”的核心论点,返回母题的史料,以太史公和班孟坚的观点再次扣题,结束。
卓思衡写完后有直抒胸臆的快乐,只是可能是太累,眼睛有点模糊,他揉了揉,还是感觉四周有点暗。
不对劲。
小小一方天地里很难感受时间流逝,然而抬头往帘下探看,又听暮鼓伴随肚腹饥肠辘辘敲响第一下,卓思衡才猛然发觉已快到结束时间。
而他还没将文章誊抄到考卷上!
本朝科举严禁继烛,不但考生不许带蜡烛入场,前朝的夜答特赐三支火烛惯例也给废除,因而四十九遍暮鼓后,考生便会因为天黑无法继续作答。
卓思衡进入疯狂加速状态,磨墨的动作跟上发条没有什么区别,展开考纸,走笔誊写,总算当太阳彻底落下黑暗淹没全部字迹前将文章抄写完毕,他终于长出一口气。
而后便是顿觉浑身酸麻,尤其是胳膊,几乎要抬不起来,方才连带紧张加连续书写,身体真的有点遭不住,勉强吃了点东西,脑袋晕沉沉倒下就睡。
幸好是家里带来的皮绒毯子足够抗风阻冻,第二天除了鼻子脸冻得发红脑门发木以外,最重要的手脚都还算舒适。
而听起来隔壁两位“邻居”状态都不怎么样,一个受冻咳嗽,一个受风打喷嚏。
清晨分发净水,漱口洗脸吃过东西后,来到第二天的“论”战环节。
论题相对而言较为简单短促,有点像是问答题,多与律法、经义和国策有关,这是卓思衡认为的不失分题,也就是考卷中前面那些铺垫问题,只要有认真按照所学内容回答,便不该丢分。
只是解试的问题不过五道,时间充裕尚有余裕,然而省试有十五道之多!卓思衡算是思维比较敏捷作答较快的那一类考生,这次又是暮鼓敲到最后十下才答完的。
如此一来,他第二天结束时便已疲惫至极,浑身酸软又在号间里不得解脱,只能继续蜷曲身体缩在寒夜一角,顶着隔壁的喷嚏和咳嗽声昏迷般睡死过去。
睁开眼终于是最后一天了,但这一天的卓思衡可没了头天写策论的精神头,他眼睛睁开都已是勉力至极,浑身僵硬,在座位上抻扯几下胳膊就算他这些天除了写字磨墨以外的唯一活动了。今天他食欲极差,但强迫自己吃了好些,想着最后一日考“诗”,万不能懈怠,于是拿冰冷冷的水抹了一把脖颈,激得他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从大脑到神经中枢彻底苏醒,调整至备战状态。
试题分发,拆封见问:
作咏史诗,限五言律,典故限前四史,韵押十三元。
卓思衡想是不是皇上最近特爱看前四史啊,怎么从解试到省试,都和这几本较劲呢?
他别的诗其实都很一般,也就咏史诗用些典故还算工整,只是限典还好,前四史他也是能娓娓道来的,限韵可就难上加难了。
卓思衡用了十几张草写,才最终定稿,再删改推敲几字,终于誊写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