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1 / 2)

【两点半,雪滩公园,来拿你妈的骨灰】

【半个小时】

【你如果不来,林远宜的骨灰就撒金沙江了】

图片上是一个骨灰盒,盒子落了锁,上面用英文写着林远宜的名字出生日期以及死期。

二零一二年三月四日。

林远宜原本那一半骨灰过了一个月才飘洋过海送到费薄林手里,时至今日,在另一半盒子上,费薄林才得知林远宜去世的具体时间。

大概是为了防止他不信,许威又补了条消息。

【当时你妈死的时候我们就让人把骨灰分成两份,这份是殡仪馆取出来就原封的,盒子都没人动过。】

离开考还剩半个小时。

费薄林扔下书包,发了疯一样地向校外跑去。

-

下午两点十分。

温伏在进入考场时心脏没由来地突然一悸。

他坐上位置,拿出笔,鬼使神差地朝一中的方向看了一眼。

雪滩隔着一条金沙江跟戎州一中遥遥相望,看起来二者相隔不远,但从一中走到雪滩要先过一千米长的中坝大桥。

一中门外禁止鸣笛,这个时候市民和出租车都自发地避免经过学校,费薄林跑了很远,才在校外的百货大楼前拦到一辆出租。

现在是温度最高的时间点,整个城市被太阳烘得沉默慵懒,连江水都没气力涌动,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岸上拍两下。

费薄林在雪滩下了车,如果不是司机喊住他,他险些忘了付钱。

一直走到江水边,远远地他才看见岩石坝上站着三个人。

准确地说不是站着,而是蹲着。

许威他们等费薄林等得太无聊,正试着把林远宜的骨灰从骨灰盒子倒入喝完的塑料矿泉水瓶,聊以解乏。

费薄林来到面前时,他们正好把骨灰装完。

白色的,满满一瓶,用红色塑料盖子拧紧。

“来啦,薄林。”许威迎着太阳仰头,对费薄林笑眯眯打招呼。

“我妈的骨灰呢?”费薄林问。

“这儿呢。”许威扬扬手中的矿泉水瓶,毫不意外地瞧见费薄林眼角骤缩。

费薄林伸手要抓,他把瓶子收回去,一个起身转向江水,从兜里掏手机:“我先给你看样东西。”

费薄林怎么可能等着他,刚要过去抢瓶子,身边的孟煜和邹琦就把他两只胳膊抓住。

“找到了!”兴许是今天心情不错,许威始终维持着一副佯装天真的笑,从包里拿出一个非常旧的智能手机,费薄林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林远宜的物品。

他不顾一切地想要挣脱禁锢去拿,反倒被孟煜一脚踹到膝窝,跪倒下去。

江边的岩石被炙烤得滚烫非常,费薄林的膝盖撞上地面,隔着薄薄的蓝色涤纶校裤,发出“砰”的一声。

手机屏幕被举到他眼前。

江风吹乱了费薄林的头发,在杂乱拂动的碎发间,他看见屏幕里的画面。

这是一段监控,一段即便压缩过时间和调整了倍速也很漫长的监控。

监控记录下了躺在病床上的林远宜:从初到国外进入病房,到每一次配合治疗能叫出护工与医生的名字,从勉强清醒到浑浑噩噩,再到无数个夜晚因为疼痛而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陷入长时间的昏迷与抢救。

最后那几天,没人再去病房看她了。

林远宜像被整个世界遗忘了一样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死神降临,许威他们根本不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全力对林远宜进行救治,没有一个许家和费家的人进过那间病房,费薄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像一截干瘦的槁木,反复被病痛折磨着,意识不清时只能用掌心拍打床边的铁栏杆以示呼救。

费薄林的呼吸在此刻顿止。

他看见在监控里的最后一个夜晚,病房静得出奇,林远宜睁大了双眼,在落针可闻的病房里喊“妈妈”。

林远宜在喊自己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