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茗刚有些朦胧的睡意,就被小梅的嚷嚷声吵醒,少女大呼大叫地喊着疼,她即刻起身,连鞋都来不及趿,就走?到小梅的床边。
她伸手,摸了摸小梅的额头,温度比烤红薯还烫,像要?将她灼伤。
透过牢房外?壁灯的微弱光源,玉茗发现,小梅忍不住痒,将手臂的蚊子包挠破了,身上的别处皮肤摸起来,也是滚烫的,这?不仅是普通的发烧,而是会致命的登革热。
玉茗用手掩唇,险些惊呼出声,她怕小梅会死,连忙走?到铁栅栏边,企图唤醒昏昏欲睡的狱卒:“来人啊!有人发高热了,能?不能?先送些冷水和降温的药来,不然会死人的!”
狱卒还没被唤醒。
隔壁的牢房就传来了动静,某个尖刻的女声不悦地斥骂道:“还让不让人睡了?真?不愧是做过窑姐儿的,就属你会嚷嚷!”
“劝你死了这?条心吧,狱卒巴不得你那小姐妹死呢,都被送进这?种地方来了,呵呵,你还当她的性命很?宝贵吗?
玉茗咬着牙,用力地抓住铁栅栏,透着锈腥味的寒意沿着皮肤,渐渐沁进了骨头缝里,她不肯放弃去救小梅,又喊了几声,但除了周遭女犯的怒骂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拖了几日后。
监狱的管事终于唤来了医生,但小梅还是死了,玉茗麻木地注视着她的尸体被拖走?,她的脸被草席盖着,那双略带畸变的脚,还露在外?边。
那双过分小巧的脚,是小梅最引以为?傲的部位,跟玉茗熟了后,小梅还炫耀般地说,在清王朝之前,只有贵族少女才有资格缠足。
小梅的死讯传开后。
为?了安抚监狱里的其?他女囚,狱卒给每一间牢房,都发了盘鸦青色的蚊香,点燃后,气味呛鼻又熏人,那弯弯绕绕的香线不禁让玉茗想起了鸨母刘妈妈纹过的两条眉毛。
每当她疾言厉色地讲话时,脸上的横肉也会堆起来,衬得那对眉毛,就像两条张牙舞爪的虫。
玉茗住的这?间牢房,暂时还没有新的女犯被送来,她一个人住着,总觉得,小梅的魂还没有散,午夜梦回之际,也总会听见她幽幽怨怨地唤她玉姐姐。
虽然知道,小梅即使?化?为?了女鬼或怨魂,也不会对她怀有什么?恶意。
但玉茗还是怕到无法入睡。
每次睡不下时,她都会仰着头,努力噙着泪水,唱起父亲在世时,教过她的戏曲选段。
今晚唱的,是京剧《玉堂春》里的选段《苏三起解》
明天就要?上庭了。
玉茗摊上的这?桩案子很?棘手,那个洋大班的妻子要?请国际律师,为?她死去的丈夫主持公道,国人在法租界,是没有治外?法权的。
说不定过几天,她就要?上绞刑架,去见小梅了。
玉茗仰着脸,幽幽地想。
她是没有玉堂春那般的好命了。
在三堂会审的时候,苏三竟然还能?遇上老情人,虽然历经?了种种波折和磨难,但在最后,还是和王金龙迎来了欢喜幸福的破镜重圆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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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组后的第一场戏,就拍到凌晨两点,尹棘虽然很?快就适应了电视剧的拍摄节奏,但也有先见之明地预见到,她的每一场戏,都要?耗费大量的情感能?量,更何?况,关于这?个角色的所?有故事,基调都过于压抑沉重,难免会分不清到底是角色的情绪,还是她身为?观者共情的情绪。
丛影棚出来,坐上保姆车。
尹棘向后仰头,有些疲惫地阖上眼眸,感觉满身的精力,都在被角色汲空。
回到酒店的房间后。
发现原丛荆也没有休息。
男人姿态懒散,坐在办公桌后,在专注地修改代码,卷毛的假发套和黑框眼镜都摘掉了,露出一头凌厉的短发,手边不远的桌面处,还有枚拆开的KitKat巧克力包装纸。
但颧骨处的雀斑,却还没擦拭掉。
为?过于硬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