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小鬟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我家主子还有一句话,也要请姑娘谨记。”那小鬟将声音逼得尖细,阴恻恻似幽魂吐息:
“您自个儿的名声毁了不打紧,好歹顾念些家中姐妹,莫叫她们跟着受累。再,姑娘也太过天真了些,您的心上人,此生此世,也绝不可能纳您,娶您就更别想了。姑娘平素无事,多往大处瞧瞧,再细想前些时候那一位身边的人选,以姑娘的聪明,想必能够明白。”
她停顿片息,语声愈寒:“我家主子的最后一句话是:陈大姑娘莫非以为,您以谋算得来的所谓欢爱,还能有什么一生一世不成?若您真这样想,那就太叫人失望了。”
她摇头咂嘴,啧啧连声:“啧啧,我家主子如今正言相告,今日即便您计成,除了身败名裂,您也什么都得不到。奉劝您往后莫再自作聪明、自误且误人,老老实实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才是正经,莫再肖想您得不到的人。”
三句话,句句直戳人软肋,陈漌的面孔灰转白、白作红、红改青,若打翻染缸,一时间直是无地自容。
她确存了算计之心。
她豁出名声、百般谋划,只想与太子殿下先有肌肤之亲,再求名份。
在她想来,只消事情坐实,她再好生求一求父亲,让父亲替她奔走,凭父亲的脸面,以及她高贵的出身,一个侧妃定是免不了的,说不得那王敏芝还要被压下一头去。
第376章 谁是黄雀
脚步声渐寂,院落内外又安静下来。
过得数息,一片密草忽如风动,晃了几下,又晃几下。
随后,一双漆黑丫髻,慢慢自草棵间探出,露出圆脸宽额、秀眉杏眼。
竟是寻真!
她早便藏身此处,目睹了整个过程,此时张大眼睛,惊恐地左右观望,生怕再遇着人。
小半盏茶过去,院落左近,再无半点声息。
寻真这才完全放下心,慢慢钻出草丛,掸掉裙上草屑,咬唇站了片刻,悄步离开。
这一回,安静终又重新笼罩此处,竹影摇曳、金风脉脉,将所有算计、阴谋与心机,尽付秋光。
待寻真回到敞轩时,陈滢正自斟茶。
小小的红玛瑙盅儿,垫冰裂纹白瓷垫儿,茶汁晶碧,在半空划出优美弧线,蓄满茶盅。
敞轩里散落几桌人,听那瞽目女子说书。书正讲到要紧处,那女子素手拨弦,铿铿锵锵、金戈铁马,将军话别妻儿、兵士扛起长枪,衰角连天、战鼓如雷,敲碎春闺梦境。
这一回书,恰是《薛家将》的一折,此书原本极长,若说全了,几天几夜也完不了。
“姑娘,婢子回来了。”寻真轻手轻脚走过去,递过一方素帕。
方才陈滢帕子湿了,着寻真去马车上取新的,因马车停在二门外头,寻真是从花园的另一头绕出去的,一来一回,耽搁的时间可不短。..
陈滢接帕在手,细看寻真两眼,轻声问:“你怎么满头大汗的?”
若一路疾走,寻真便不会耽搁这么久;而若款步慢行,时间合上了,这汗又是从何而来?
寻真面色微变,视线往旁一扫,欲言又止。
陈漌亦在轩中。
此刻,她正傍许氏而坐,面色尚余几分白,眼神飘忽,也不知是出神,还是在找人。
“出去走走罢。”陈滢起身道。
寻真这样子,定是有事了。
主仆三人步敞轩,那轩外种了不少桧柏,苍翠青碧,阳光洒下,似铺了层金粉,林间石径曲折,正可供闲步。
待行至僻静处,寻真便凑去陈滢跟前,将方才所见说了,又道:“……婢子就是奇怪,大姑娘……陈大姑娘如何又去到了前院儿?那通往前院儿的角门守着好些妈妈婆子,全凭镇远侯府腰牌进出。方才婢子也是先向管事妈妈借了腰牌,才去了前头。”
陈滢“唔”了一声,心下了然。
镇远侯府如临大敌,自是怕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