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形矮胖、面目平凡、穿黑色劲装的男子,疾步入内,单膝点地。
“回殿下,从永成侯府查起么?”他沉声问道。
就连声音,亦平凡得毫无特色。
长公主露出冷笑:“永成侯府必要查,但那几个主子就算了。永成侯精明强干,绝不会做此等有百害而无一益之事;许氏虽不笨,下毒下到长公主府,本宫自忖她还没这个本事;至于陈家大姑娘,那就是个草包,本宫让她百步,她也难成此事。此事定非他们所为。”
停了片刻,忽尔皱眉:“那个说要自尽的陈家丫鬟,叫什么来着?”
“彩绢。”那男子接口。
“对,就是这贱婢!”长公主面无表情,唯眼神寒鸷:“这贱婢行事古怪,阿娇又说得不清不楚,此间定有隐情。你去把这贱婢掳来,好生拷问,必有收获。”
她探手入袖,取出一块紫铜色腰牌:“这是我的手令,你多带些人,就算把永成侯府翻个遍,也要把这贱婢给我抓来。”
第386章 冷落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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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香山县主她老人家,被人下了毒,往后居然生不出娃儿来了?”有那肚子里有点儿墨水的,大声惊呼。
所谓法不责众,人一多,胆子就大,什么话都有人敢说,这话很快引来附和:“这事没准儿是真的,我听我大姨子的小舅子的伯父的邻居家的表姑娘说,香山县主在参加花宴的时候,下红小产了。”
“天哪,县主还是个姑娘家啊,怎么就能小产?”议论声与惊呼声立时达到顶点,险些将漫天风雨也给逼停。
待面色铁青的公主府长史带领数名侍卫,如狼似虎般驱散百姓时,“县主绝嗣”、“县主小产”的消息,像是乘了风,飞快传遍全城。
公主府门前悬尸,闹得满城风雨,此事到底惊动了元嘉帝,而待查明死者身份,长公主当即口吐鲜血,昏倒在地。
那女尸,正是彩绢。
永成侯府的丫鬟,居然吊死在长公主府门前。
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事涉两家权贵,不可不查,当日午后,元嘉帝便传下口谕,着盛京府、大理寺并刑部联手彻查眼案,而陈滢也被一道圣旨,召进长公主府。
“听说你要来,我一早就叫郎廷玉等在门前,果然等着了你。”公主府精致的曲廊间,裴恕陪在陈滢身旁,磁沉声线嵌进秋雨,清冷若拨弦,三两余音,便醉了人心。
陈滢自然不会醉。
她抬起眸,干净的眉眼间,微含一丝疑惑:“这案子也归小侯爷管?”
“那是。”裴恕挑眉,笑容灿烂,像炫耀玩具的孩子:“权贵府中的案子,我都管得,往后再有这等事,我们还能一起查案。”
他喜不自胜的样子,眉与眼皆弯。
再没有比这更明丽的笑,譬如秋光明轩,又似长天寥阔。
陈滢也跟着笑,再抬头,游廊已尽。
他总是执伞,这回亦不例外,单手撑出一圈青色饱满的弧,袍袖里灌一兜风,鼓鼓荡荡,似欲乘风而去。
陈滢微仰头望他。
他贯着乌金簪子,漆黑发线,鬓角如裁,沧海明月玄色袍子,劲腰上环一根玄青鱼眼纹革带,流苏下坠的不是寻常玉珮,而是把青石小刀,刀身叠浪浮雕,像劈开的海水。
“这案子你怎么看?”转过穿堂,陈滢也转了个话题。
裴恕将伞倾去她一侧,唇角也勾起半边:“是自尽,并非谋杀。且,尸身也没被人移动过。”
“也就是说,彩绢是自己跑到长公主府的大门前,投缳而死的?”陈滢问。
长公主府正门,几时也这样容易由得人出入?彩绢一届丫鬟,有此能为么?
裴恕却偏颔首:“仵作验了,她脚底下沾着泥,那门前石兽顶上也沾着泥,她应是踩着石兽垫脚,这才能吊死在匾额上头。”
他勾唇笑了下,很有几分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