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他却行若无事,坐下后,施施然拣一枚紫萝饼,眯眼品尝起来。
陈滢亦自转身,挑帘而出。
雨下得不疾不缓,檐角两盏绛纱灯在风中摇晃,青石阶被细雨打湿,微光斑驳,雨线随风,偶尔扫进几片来,落上裙裾,便是薄薄一层水雾。
“问完了?”裴恕正立在廊下,衣衫已然半湿,见她出来,便上前低声问。
陈滢向他一笑:“该问的都问了,我待会儿写下来,你看过便知。”
她四下环顾,将语声放轻些,问道:“你用什么法子制住莫子静的?据我所知,他武技挺高,于情于理、又或是基于他的秉性,他都不该如此老实。”
整个讯问过程中,莫子静有问必答、极为配合,似完全摒弃负隅顽抗之念,态度好得几乎失真,颇教人不解。
“我给他饭食里下了药。”裴恕厌恶地皱眉,目色一派冰冷:“此等宵小之辈,还不配我动手。”
似怕陈滢不懂,他复又缓下语声来,细细解释:“那药是我前些年从江湖上得来的,跟软骨散差不多,不过比那更厉害些。中者无知无觉,唯用力时方可知。”
“原来是这样。”陈滢了然点头,旋即又有点好奇:“莫子静发现自己中药了么?”
“我管他知道不知道。”裴恕面上厌色更甚,冷冷“哼”了一声:“他敢动,我就叫他生不如死。”
陈滢微颔首,面上神情未动,心下倒也有几分钦佩。
据说,一个人演戏演久了,一时半刻不演他就难受,莫子静大抵如是。
方才问话时,他那副坦荡荡君子模样,颇为唬人。可谁曾想,他并非坦然受死,而是根本身无余力,只能如待宰羔羊般老实呆着。
“我还要再去交代他们几句,阿滢在此处等我一等。”裴恕轻声叮咛。
细碎柔和的声线,直叫人暖到心尖上去。
陈滢自是应下,立在阶前候他,一面细细咀嚼分析莫子静的供词。
裴恕很快便又回转,一手挑灯、一手执着柄青布大伞,沉声道:“我还有些事要与阿滢说,咱们边走边聊。”
陈滢答了个“好”字,步入伞下。
庭院寂静、雨丝寥落,素纱灯笼流转出微黄的光晕,映阶前碧草绿、伞下一双人。
“这雨下得可真轻。”陈滢感慨地道。
济南地处大楚北方,然今夜细雨,似自江南来。
两个人沉默地踩过草径,直到转过第一重门户时,裴恕终是启唇:“之前我们两个编的那个假消息,如今倒有一小半儿成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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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4章 难以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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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滢怔得片息,才知裴恕说的,乃是他们为莫子静定制的那个假消息,一时倒也讶然。
“难不成,老九他们真的在蓬莱县抓到活口了?”她问。
“活的没有,死的倒有。”裴恕肃声回应。灯影深处,眉目森寒。
停了数息,他半边唇角忽地一斜:“且还不止一个。”
“哦?”陈滢心头凛了凛,凝目看他:“却不知老九他们发现了几具尸首?”
“两具。”裴恕答,旋即却面露迟疑,或者说,是有些迷惑,很快又接着道:“不过,那其中的一具尸首,是个女人。”
陈滢脚步一顿。
女尸?
居然有一具女尸?
这委实有点耸人听闻。
老九一行前往蓬莱,是在追查康王余孽,而通常说来,这些乱臣贼子中,鲜少会出现女人。
“最叫人奇怪的是,这女子的脸被人划烂了,根本无从辩认。”裴恕又低低地道。
一具被划烂了脸的女尸?
不知何故,陈滢觉出几分异样。
就在不久前,他们也曾听过类似之事,那是钱天降多年前假死脱身,划烂了西夷亡兵的脸,将他代替了自己。
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