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陛下,是杜仓。”

禁军人数不少,日常护卫天子,但真正能靠近天子,在这样的宴上能出入曲江池畔的,必然是天子信赖、熟识的。

果然,这个名字一出,萧崇寿便立刻知晓是哪一个。

“杜家人,”他冷声道,“武成柏的姻亲啊。想必对朕给武成柏的惩处心有不满,才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

一时间,周遭的宾客们都静了下来,面面相觑。

郑皇后垂着眼,不发一言。

“给朕好好审,重重发落。”萧崇寿说完,不再久留,退席而去,乘着步撵入了高处的望月阁。

郑皇后随行左右,先是亲自给萧崇寿喂了醒酒汤,又给他绞了巾帕擦脸,待让他半躺下,才安慰道:“陛下不要太过生气,那个杜仓,既然如此糊涂,惹陛下不快,发落了便是,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事是她暗中安排的,自然不希望他查得太深。

倒不怕他知晓她的所作所为,只是担心琰儿与那乳娘之间的不清不楚也被捅出来。

“朕知道,皇后不必担心,”萧崇寿点头,面上疲态难掩,摆手道,“朕有些累了,先歇息一会儿。”

郑皇后此刻本就心神不宁,闻言立刻起身,先退到望月阁外的阶上。

春日温暖,小憩时,门亦开着,由外头金灿灿的天光照进来。

她站到门边,不挡住一寸日光,这才示意身边的宫女上前回话。

“到底怎么回事!”

宫女不敢隐瞒,赶紧压低声回道:“二位内官分明是看着他们进去的,后面也不知怎么,没能成事,许是那乳娘的药没下足,让她找到机会逃走了……”

“你出的好主意!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郑皇后恨声骂着,却不敢当真扬起嗓子,只能暂压怒火,“如今可好,圣上要查!”

宫女也怕她发怒,连忙说:“娘娘不必担忧,那侍卫不知此事是旁人有心安排的,绝不会牵连到娘娘。”

此人出于禁军,并非随意选择。

郑皇后每日伴在圣上左右,自然知晓禁军中的不少人,其中,也有郑家送进去的郎君们。这个杜仓从前是走了武成柏的门路才进的天子禁军,武家一夕之间败落,便意味着他将来的仕途举步维艰,他自然心生不满。

他本就是个好酒色的,平日还能管得住自己,如今失意,意志力便也消沉许多。他们不过安排了人,提前几次引他在不该饮酒的时候破规矩,让他逐渐习惯,今日又故技重施,他当然轻而易举就上钩了。

从头到尾,他都不知自己被人算计了。

郑皇后想了想,这才悄悄舒一口气。

她瞪一眼那名宫女,低声威胁:“仔细着点,若再出纰漏,看本宫不揭了你的皮!”

宫女脑袋越埋越低,再不敢出声。

这时,屋里本该已歇下的萧崇寿忽然有了动静。

“水。”大约是酒喝多了觉得口渴,方才才饮了饮酒汤,如今又要喝水。

候在屋里的贴身内监赶紧上前服侍。

郑皇后将宫女挥退,也要转身重新进去,里头饮了几口水的萧崇寿又开口了。

“朕记得,宫里有个宫女,名叫彤儿,你可知晓?”

郑皇后脚步一顿,心里骤然生出警惕,站在门边一动不动地听着。

“宫中宫女三千,奴婢愚钝,不知陛下说的,是哪一宫的宫女?”

“是”

一阵长久的沉默,萧崇寿长叹一声:“算了,不说了,就当朕没有提过此事。”

内监仿佛也有些犹豫,顿了一顿,才应“是”。

郑皇后站在门边,一手扶在门框上,悄然攥紧,心里一阵冷热交替,连忙将那宫女的名字暂记下来。

她不知圣上是怎么了,竟会忽然问起一个宫女,那牵肠挂肚、犹豫不决的态度,怎么看怎么不寻常。

-

潮气未退的屋子里,陡然照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