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嬷嬷道:“回来了,两刻之前便回来了,可要召太子妃殿下过来?”
萧元琮冷笑一声。
“不必,孤亲自过去一趟。”
?[89]阴私
日头已渐西斜,叠上雨后的阴沉,天地之间的暮色愈加浓重苍茫。
云英浑身瘫软地在榻上侧趴了许久。
昏黄的空气像一片沉重的雾霭将她压着,潮湿又无力。
一个多时辰,她被摆弄得颠来倒去,几度生死,魂魄都快出窍了似的,到这时才慢慢回过神来。
她的脑袋里闪过许多纷乱复杂的念头。
一会儿是皇后有什么理由对自己这样一个小小的下人出手,一会儿又是吴王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还有太子……
先前与太子亲近过多次,但因从未到过最后一步,所以她并未怀疑过,如今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一次的时候,太子似乎过分敏感了些。
虽然他掩饰得极好,很快控制住自己熬过了那个关口,但对于身经百战的她来说,还是捕捉到了那片刻的异样。
她伺候武澍桉的时候,被迫在闺闱中听了许多荤话,知晓除了生来孱弱,男子在房中第一次行事时,多半坚持不住。
可太子……
他已经有过一个孩子了,又怎会是第一次?
然而后面他迅速适应了,再未有过把持不住的情况,俨然与“生来孱弱”毫不相干。
难道是因为他和先前那个叫青澜的宫女,只有过一夜露水情缘,此后便一直久旷的缘故?
云英莫名想起先前太子妃和皇后对皇孙的异常留心,和太子那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态度。
孩子到底是谁的?皇孙到底是不是皇孙?
可怕的念头陡然跳进脑海,云英猛地从榻上坐起来,再不敢深想。
她已尽清醒了。
这儿是少阳殿,太子的起居之处,不是她能久留的地方。
方才太子离开前,也抱着她一同去了浴房,回来后,给她身上搭了块宽大的浴巾,便自更衣出去了。
既没让她离开,更没人进来收拾,显然默许了她的逗留,但她心里有分寸,醒了便该立刻离开。
她匆匆起身,撑着酸软的四肢,将已经搁在榻边的衣裳一件件穿好,垂落下来的长发没法如平日那般好好梳理装点,便只拿木簪简单绾了个螺髻,随即出了正殿。
外头空空荡荡,不见萧元琮的身影,只有余嬷嬷和两名站得远远的内侍。
两名内侍埋着头,不曾打量她一眼,只有余嬷嬷手里捧着托盘,盘中是一只盛了热腾腾的汤药的莲瓣杯。
“穆娘子,”余嬷嬷面无表情地站到她的面前,“请饮下汤药。”
深色的汤药,在杯中晃动,随着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药味。
云英自然能猜到这是什么药。
她抿了抿唇,没有拒绝,捧起汤药一饮而尽,这才在余嬷嬷漠然的眼神里问出一句:“敢问嬷嬷,这药可是殿下安排的?”
余嬷嬷掀起眼皮,凌厉的视线仿佛一把尖刻的刀。
“这样的事不必殿下亲自吩咐,做下人的就该有分寸。”
这是在点她呢,让她别因为得了太子的青睐,便忘了自己的身份,更不该逗留在少阳殿中不肯离开。
云英敛下目光,冲余嬷嬷躬身:“嬷嬷教训得是,奴婢定牢记在心。”
她不大在乎余嬷嬷对自己的态度,因其是个忠仆,做任何事,都只考虑太子一人,就像从前武家的常金那样。
她更在乎的是太子的态度,这是在东宫生存下去的根本。
不论在哪儿,只要身为下人,都得看主人的脸色。哪怕她的儿子如今已成了武小侯爷,也改变不了她奴籍的出身。
她从前并不觉得身为奴仆就该自轻自贱,而现在,她迫切地想要在离开皇宫之前,摆脱自己奴籍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