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仰头对上他的视线,先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很快便归于平静。

自她搬来行宫养胎以来,他几乎没在她面前提过朝中的事,她所知的一切,都是从傅彦泽的信中得来,如今听到他的话,自然要有些惊讶,不过,本也是早晚的事,不必表现得太刻意。

“殿下应该早已准备好一切了吧?”她回过神来,冲他露出一抹带着担忧的笑容,“奴婢的心中有些不踏实。”

萧元琮的神情有细微的变化。

他素日几乎不与任何人交心,身边的下属也好,更亲近的心腹也罢,连同一直帮衬他、支持他,受他尊重的齐慎,也未与他有过真正毫无防备的、贴心的叙话。

没人会在他的面前这样说话,“不踏实”,不但是她,他的内心,也正躁动。

“孤也不知道。”

他说了实话。

“他的行事难以捉摸,有的时候,孤也看不透他。”

“他”自然是指萧琰。

萧琰,这个与他血缘相连的亲弟弟,和他了解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身边的大多数人,只要要在朝中、在京都生存,便多少要守着这儿的规矩,照着规则行事,才能稳住位置,才能谋求上升。

只有萧琰不一样,他有天然的倚仗,从出生起,就不用像其他人那样循规蹈矩,想做什么,自有父皇替他安排好一切。

一个人,若照着某种固定的方式行事,那便很容易摸透,对于大多数人,萧元琮便是靠着这一点,牢牢把握住他们的所求。

但萧琰喜怒难测,有时,会在规矩之内行事,而当你以为他已被这些条框驯服时,他又会出人意料。如郑皇后那般,同样的千娇百宠,大多便会养出她那样骄纵任性、心思简单的“废物”。

可偏偏萧琰没有,他仿佛天生就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不守规矩,而什么时候又该守一守规矩。

萧元琮哪怕有九成把握,剩下的那一成不确定,也足够让他感到不安。

云英看着面前的人,双手仍旧捧住他的脸庞,拇指温柔地抚过,轻声说:“这世上从来没有万无一失,奴婢相信殿下。”

萧元琮的手覆上她的手背,闻言低下头,吻住她的唇瓣,好半晌,才放开她。

“若此番能成,从此便没了心腹大患,朝中亦能重回正轨。”

他不是昏庸的君主,二十年来的储君教导,让他十分清楚,自萧琰逃离京都,蛰伏广陵后,他的许多行事,已让不少忠心耿耿的臣子们感到失望。

但他没有其他选择,在继续当完美君主与暂时放下“大事”,除去心头大患之间,他选择了后者,只要除掉萧琰,一切都能很快步入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