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意思极深,红香并不敢就接,只呐呐地垂下了头,低垂的眉眼间,划过了些许哀色。
郭婉叹了一口气,转眸四顾,视线最终停落在那几间净室上,似是瞧得痴了。
一片枯叶被秋风扫落,辗转栖在了她的裙上,她竟也不知,只一径望着那净室出神。
她不说话,红香等人自是更不敢多口,院中的气氛也变得寂静起来。
好在,绿漪很快便回来了,一见她的身影出现在路口,红香便自松了口气。
绿漪走得很快,身后跟着个穿竹青细布裙子的妇人,那妇人一路都低着头,像是生怕有人瞧见一般。
郭婉此时已是神情端肃,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压着嗓子唤了一声:“朱嫂子。”
那朱嫂子闻声连忙抬头,一见郭婉,立时紧走几步,“扑通”一声便跪倒尘埃,开口时,声音里已带着颤音:“奴婢给姑娘请安。”
郭婉的眼圈儿飞快地红了起来,上前欲扶起她,一面便强笑道:“哪里来的姑娘?我已经嫁人了,如今寡居于外祖家。”
朱嫂子抬起了头,面上早就布满了泪痕,也不去擦,只任由那泪水顺着脸庞滚落,哽咽道:“在奴婢心里,姑娘就是姑娘,不是那什么劳什子裘家四奶奶。”
这话只说得郭婉一阵心酸,眼中也自落下泪来,扶着朱嫂子起身,强按着她往那石凳子上坐了,方坐在了她的对面,掩泪道:“朱嫂子这话也就在我这里说说,老太太那里可千万莫提。”
朱嫂子抬起衣袖揩着眼角,亦是哽咽难言,断断续续地道:“奴婢……奴婢省得的。奴婢绝不会叫……姑娘为难。”
郭婉心中越发绞得厉害,就跟刀子割着一般,苍白着脸道:“朱嫂子是拿这话剜我的心。都是我这个主子没用,母亲留下的产业我没守住,连你们我也留不得。若不是有你们帮衬着,这些年我怕是早就被人谋算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如今就连绿漪她们也成了惊弓之鸟,区区一件小事儿,也能叫她们吓上半日,这皆是我无用所致。”
说到此处,她已是面白如雪,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地直往下淌,怎样也拭不干。
便在她主仆二人说话间,红香早带着一干仆妇散开了,守住了几处要道,绿漪则立在旁边服侍,此时亦是满脸的泪水,忙拿衣袖拭了,上前劝道:“奶奶快别说这些了,朱嫂子过来一趟不容易。”
郭婉也知时间紧迫,若是被旁人瞧见了,又是一场麻烦。
只是,乍见故人,不由叫她又想起那些叫人心酸的往事来,记忆中那张温柔美丽的脸,还有另一张俊秀而又无奈的容颜,如今早已模糊难辨,也唯有在朱嫂子的身上,还残留着几许儿时的回忆。
第138章 不见烟柳
好一会儿后,两个人方各自收了泪,郭婉拭着眼角道:“今日好容易得见一面,还是先说正事儿要紧。”
朱嫂子亦将帕子拭净了泪痕,开口时,语声还带着痛哭过后的嘶哑,低声道:“正要向姑娘禀报,这两年庄上收成还不错,那几家铺面儿的账奴婢也都收上来了,账本儿在此。”
她一面说话,一面便将身后的包袱解下,捧出几本厚厚的账册子来,堆在了石桌上。
郭婉命绿漪收了,低声叮嘱:“叫红香收进我衣裳包袱里。”
绿漪便唤了红香过来,郭婉便又问朱嫂子:“京里现下如何?还是收不到消息么?”
朱嫂子闻言,便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唉,回姑娘的话,京里的消息已经断了好些时候了。就在年前,奴婢还曾遣了宋瑞夫妻去盛京,打算着叫他们与烟柳见上一面,再打听打听消息。可谁想那府里的人换了个遍,他两个使了好些钱,也没摸出门道儿来,还险些惊动了人,只得又回来了。”
郭婉此刻两眼还红着,然神情却比方才平静了少许,闻言便微一蹙眉,问:“他们没见着烟柳?”
“姑娘恕罪,他们两个……谁也没见着。”朱嫂子低语道,神情颇为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