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1 / 2)

他叹一声:“人之将死,其言也哀。”

不知想起什么,他黯然起来。

纵使猜到了答案,陈滢还是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如果这是一局,那么,这设局之人委实是个厉害角色,至今没有破绽。

沉默了片刻,陈劭神情复如初,端详陈滢。

“我儿这是要回家么?”他问,扫了裴恕一眼。

陈滢摇头:“我想去永成侯府,找他们家大姑娘聊聊。”

“如此。”陈劭垂目望她,蓦地伸手,向她发上轻轻一拍:“阿滢长大了,有本事了,为父比不及。”

温柔的声线,水波般涌过来,像能溺死人。

陈滢微觉尴尬。

这尴尬没有来由,细想来,亦无迹可寻。

就是很尴尬。

“那女儿便去了。”她朝后退了半步,屈身行礼。

陈劭神色不动,似对她的尴尬毫无所觉,执伞踏前:“为父送你去乘车。”

语毕,朝旁睨一眼。

裴恕居然还咧着嘴。

陈滢也瞧见了,唇角便噙起笑:“小侯爷,我先走了,您去忙吧。”又指指那柄大伞:“这伞我带着了,多谢您。”

陈劭撑伞的手,略略一紧。

原来,这伞还是别人的。

他温和地转过头,望着阶上淋雨的裴恕,露出月下孤竹般幽然的笑:“不必了,小侯爷人高马大,宜执大伞,这伞还是小侯爷留着自用吧。”

不由分说,将伞塞回给他,又向旁一招手:“来人,给姑娘拿把油伞来。”

长随雁来笑嘻嘻跑过来,怀里抱着两把伞,一把苍灰的,打开了,替陈劭父女先撑着,又递上另一把,莲青薄绢的伞面儿,四边绣着细密的绿菊,极精致的样子。

陈劭亲拿了,转交陈滢:“这是为父叫人专替你制的,总共制了十二柄,你换着用便是。”

真是好大手笔,制伞都是成打的。

陈滢只能得接了,谢过父亲厚爱,然后登车启程。

马车驶离时,她掀帘望去,见陈劭举着伞与裴恕说话,灰伞下青衫如旧、青伞下玄袍若夜,对面而立,皆含浅笑。

只是,一个笑得傻,一个笑得假。

也不知他们能聊些什么。

陈滢想一息,抛开思绪,阖帘坐稳。

这一刻,她心底里挂念的,唯有陈漌的口供。

清冷的街衢,蹄声“得得”,一片片秋雨扫过车帘,扫过鳞次栉比的朱檐与翠栏,扫过这深秋的城池。

这样的时节,宜于想念、宜于清愁、宜于感怀喟叹。

依窗的少女在凉风中细数落英,叹时光易逝;羁旅的过客,饮一杯浊酒,乡愁漫漫,浮生若寄;而湖畔的舟子,则在寥风苇叶中期盼,望那一竿青篙能多钓起几尾活蹦乱跳的鱼儿来,好作盘中餐。

别庄花园里,郭婉支颐坐在水阁,水红色金鲤连波宽袖披衫半落肘间,露出里头的葱白银丝菱花衫,窄窄的衣袖,袖缘缝两寸阔的宝蓝云纹宽边儿,烂漫华美。

一根细细的朱漆篙子,便搁在她身畔,纤长的鱼线抛入水面,隐于万千雨点打出的波纹。

“司马还没回来么?”她懒洋洋地问一句。

阁中只珍珠一人随侍,上前低声回:“回夫人,还没呢。”

郭婉皱起眉:“再这么拖下去,等我知道的时候儿,满京城怕也都知道了。”

话音方落,玛瑙忽地匆匆走来,恭声禀告:“夫人,司马管事回来了。”

“总算来了。”郭婉收回支颐的手,回身坐直:“叫她进来,你们都退下。”

二人静默地退了出去,水阁顿显空阔。

郭婉举眸四顾。

阁外一面临水,三面平坡,植了大片的荻,有些开了花,稀薄的烟紫色,当中夹着不多的几株红蓼,疏朗地铺散开去,因间隔不密,也就藏不下人。

百步之外,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