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父佟母暗下决心,这顿饭后,要教导儿子好生向容大人学习,以他为榜样!
但话又说回来,达到容津岸这个高度的人,所见所闻、眼界和境遇,对他,哪怕是再真诚、再发自肺腑的夸赞和褒奖,也与谄媚和奉承无甚区别。
是以,开席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佟父佟母都默契地按下了那些已经到达嘴边的溢美之词,同时也绝口不提与这次的案情有关之事,在尚算融洽的推杯换盏之中,只谈笑家常平日事。
“听说……容大人也是南直隶人?”虽然摆明了是明知故问,佟父仍旧装作不知,谦恭中带着一丝坦然。
在这样的场合,聊家乡、风土人情是最好不过的,而且同乡也能更好拉近距离。
容津岸但笑颔首:
“容某祖上务农,自小在歙县长大,家父与家兄早亡,全靠家母一人,含辛茹苦供养容某读书成才。”
这样不避讳自己贫苦的出身,言语间稀松平常,让佟父颇感意外。
如今的世道,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钱眼权眼里钻,但凡七大姑八大姨沾上一点优越的出身,都恨不得拿来给自己镀上一层又一层金边。
但容津岸竟然反其道而行之,除了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成就都是由过硬的真本事得来之外,便是行事风格内敛朴素、实事求是,实在难得。
话说到此,佟母自然端起了酒杯接过话头,以同为母亲的身份,对容津岸的生母好一番为母则刚的夸奖,又惋惜游秀玉英年早逝、来不及看到儿子平步青云、受万民景仰的无上尊贵,言语间竟有垂泪之势,容津岸便举起了茶盏,淡淡回应:
“家母最后几年都在京城,容某在她膝下尽孝。她临终时回忆一生,虽半生艰辛,所幸所愿之事皆成,唯有一点遗憾。佟夫人不吝夸赞,容某在此替家母领受。”
佟夫人倒是很想问那“一点遗憾”究竟是什么,转念想到容津岸和离一事,同为母亲,也能猜到七八分,便收了口。
而容津岸则放下茶盏,姿态颇为怡然:
“说起南直隶,同乡之间,相互照应是应分之事,不然容某,又哪有机会在幼时便与叶先生相识呢?”
佟父佟母各自恍然大悟,原来容大人和叶先生幼时就相识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但既然感情深厚,又怎么闹到要和离的地步呢?
这边容津岸放下茶盏,施施然道:
“不对,准确来说,因为同乡之间相互照应,容某才有机会幼时认识叶先生,那时候,叶先生还只是襁褓中的婴儿。”
说完,他只转脸看向身旁呆坐的叶采薇,唇角似乎是笑着的:
“襁褓中的婴儿,再聪明绝顶,也到底是不记事的。否则,当年容某入京,至叶府拜会,叶先生就不会认不出容某来了。”
其实本也只是一句寻常的忆昔之言,在容津岸的口中,竟有了一丝丝怨怼的酸意。
佟父佟母暗自对视一眼,目光又齐齐落在恬静袅袅的叶采薇身上,一时感慨良多。
三年来,他们听儿子佟归鹤无数次提起女夫子姚先生,也偶尔见过几次这位风华正茂的女夫子的风采,印象极好,前几日被告知原来她与年轻有为的容津岸曾是夫妻,以为这就是关于她的全部,本不想猜测,今日宴上这云淡风轻的容大人竟
当众因她拈酸含醋,如何不让人想入非非?
所以,是出身寒微的容津岸对叶采薇主动追求,而叶采薇骄矜,瞧不上寒门学子?
在座的其他学生,听了容津岸的话,也不由得将视线对准了叶采薇。
他们惊异的原因各不相同。
感受到来自各方的目光,叶采薇如坐针毡。
自从上次在客栈门口,被不速之客康和县主一口气揭穿了真实身份、与容津岸曾经的夫妻关系,后来的事件应接不暇,她一直都没有机会跟学生们解释一切。
今晚这顿饭,她倒是没想缺席,甚至想在餐前找到机会和他们说一说,但不曾想路上被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