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津岸以为十拿九稳的问题却意外碰了软钉子,一顿,然后悻悻轻咳:“那就等你阿娘她醒了,我们一起,去征求她的意见。”
又带着叶琛坐下,把他重新放回方才他读书的位置上。
父子两人各自坐好,显然是要长谈的架势。
“容安,你阿娘她……”是容津岸开的头,“她跟你说过多少,阿爹我的事?”
除开今日在叶渚亭的坟前,他们父子两人相认时说过的那些。
叶琛聪慧,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这下却有些为难。
略略沉吟,最后他仍旧决定实话实说,抬起眼眸来:
“其实,阿娘她一直以来,对容安说的都是,容安的爹,在容安出生之前,就已经离世了。”
容津岸彻底沉默。
***
叶采薇彻底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了,她一个人躺在床榻上。
极致的云,雨使人沉沦迷醉,她花了不小的时间才从那种状态中抽离,思忖着,将所有混沌的记忆补齐,也反应过来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锁链晃荡不断地响动犹在耳畔,那些连绵不绝的、高昂的激荡的、被容津岸的血肉模糊了的欢愉,陷落在身体和心底,叶采薇伸手扶住自己微微发疼的头,良久,才回想起他说过的一些话。
“那就这样,再别离开我。”
“这镜子是你从前自己提过的,好多次呢,现在忘了吗?”
和从前一样平静到翻不起丝毫波澜的语气,却是根本就不会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
还有后来,她的意识已经陷入了混沌,好像听见他在她的耳边,求她叫他哥哥。
好久没有这么叫过他了。
但,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因为她坚决到鱼死网破的态度,容津岸转性了?
正凝眉沉思,房门被打开,有人进来,是换了一身精神衣衫的叶琛,坐在容津岸的手臂上,被他抱在怀中。
“阿娘,你终于醒啦!”叶琛的嗓音清亮,回荡在这偌大的房中,驱散了叶采薇心头蒙着的郁结,“阿爹说,今日要带容安去一趟国子监,还有阿娘你的书稿,拿给祭酒大人看看。”
书稿?
对,在来到京城的这些日子里,她又紧赶慢赶做了不少的改动,基本上已经接近定稿了。
但书稿还在孟府,叶琛这么说,叶采薇还是觉得有些怪。
很快她的疑惑被解开。
前往国子监的马车上,叶琛仍旧被容津岸如珠如宝地抱在怀里,叶采薇看见男人领口下藏得不漏痕迹的绷带,那里包扎紧实,却隐隐透出了血痕,她心中有些畅快,面上却不显。
“阿娘,昨晚你已入睡,容安不便打扰,就也住在了容府上。”叶琛说,
“你的书稿和我们的行囊,都被问鹂和见雁姑姑收拾好了一并带了过去,但……阿娘,若你想陪伴温谣姑姑的话,我们从国子监回去之后,再麻烦容府的人,把那些都搬回去吧。”
叶琛是十分探究的语气,甚至带了些许的谨慎和卑微,叶采薇不用想也知道都是容津岸在背后撺掇、摘人果实,便对他阴恻恻的笑,眼底渗出寒意,不给他留半分情面:
“想让容安留在容府,为什么不自己来问我?”
“阿爹问过了,容安做不了主。”叶琛却抢先替自己的爹爹回答,脆生生的声音,“一切都要问过阿娘的意思才好。阿娘,阿爹他学问好,容安想留在容府,方便向阿爹学习请教。”
“你……你爹他学问好,你娘我的就不好了是吗?”叶琛的话令叶采薇无法自抑的恼怒,世上竟有人质疑她的学问,甚至这个人,还是她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儿子。
“容仲修大官人,你教儿子说这些话?”她再不遮掩表情,对着某人瞪了过去。
“容安聪慧过人,若是这些话都要我来教,那可真不像我的儿子。”容津岸半软半刺地回完了叶采薇的质问,将怀中的儿子又抱紧了些,入目是他白净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