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雪大半个身子被杏黄色的衾被覆盖,凸显的孕肚微微拱起,她的额头上滚慢了汗水,鬓发胡乱粘在上面,秀气的眉头和漂亮的眼睛挤在一处,全是对疼痛的发泄。
双手紧紧抓着衾被,牙关紧咬,听到他踱步来的动静,她从齿缝中挤出字来:“抽筋、抽筋了……”
关于这件事,奚子瑜早在四年前便专门找郎中大夫学过,那时候叶采薇还怀着叶琛,怀相很不好。
应对小腿抽筋,迅速按压其手掌上的合谷穴、嘴唇上的人中穴,屋内常备着热水,奚子瑜麻利准备,沾湿帨巾,隔着濡烫的帨巾为她适当按揉。
“可有好了一些?”眼见梅若雪紧锁的眉头松下来,他连忙问。
梅若雪瞠着眼,长长、长长地舒气,将衾被上拉,盖过瘦削的肩膀。
劫后余生,一句话都不想说。
“方才,我睡不着的时候,想了一下,咱们这个孩子的名字……”帨巾的热度减了,奚子瑜拿下来,拉下她睡裤的裤腿,继续适当按揉,
“若是男孩,便取‘泓’字,若是女孩,便取‘涵’字,奚玉泓,奚玉涵,若雪,你觉得如何?”
梅若雪阖上了双目,小臂搭在疲惫的眼睛上,是嫌室内光线太亮、闪得她无法入眠的意思。
奚子瑜吹灭了房中的烛火。
“若雪,若雪……”男人等了很久,终究还是忍不住,轻声唤起来。
想要确认她还在不在听。
回答他的,是匀停的呼吸声。
“既然你觉得这两个字不好,你不喜欢这两个字,那孩子的名字,交给你来取,好不好?”
***
快要进入冬月,不过是眨眼之间,京城里竟一日比一日冷了起来。
南方的冬天湿湿冷冷,无论穿多厚的衣衫,仿佛永远都濡着一层湿,但又远不到刺骨的地步,对于东流长大的叶琛来说,坚持留在京城需要克服的第一个难关,便是这难以租房的酷寒。
但更冷的,实则是他那对阿爹阿娘之间的关系。
其实也远远算不得是冷,他们三人还是照旧的,叶琛处在中间,就觉得气氛怪得很。
叶琛原本以为,容府欢宴那晚上,在自己无意中发现了“书房的秘密”后,两个人两个人故意甩开他单独谈,会有什么重大的突破。
然而事实的发展却好像愈发让他摸不着头脑了。
找了个在载徽书院的时机,叶琛单独问叶采薇,娘亲答道:
“阿娘与阿爹没什么龃龉,就这样陪着容安,我们都在京城,不好吗?”
叶琛摇了摇他的小脑袋:“阿娘,你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当年害得外祖父惨死、叶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已经伏诛,阿爹和阿娘为什么还没有和好?
“因为你七叔叔一直不肯松口,答应七奶奶和离的事,阿娘这是为七奶奶忧心呢。”
她不会说实话,最近又听到了一次辽东战局的消息,情势不妙,她难解忧心忡忡。
辽东两个字已经跟容津岸密不可分,若向他问起,又要扯到当年事上。
她宁愿从载徽书院的夫子们议论中,心惊肉跳地获取只言片语。
而上一次,她与容津岸在那间书房,到最后,分明谁都没有再往
后退一步的意思。
她不做那个妥协的人。
叶琛在叶采薇这里得不到答案,又转头问了另一端的容津岸。
彼时,正式从容府搬到叶府住的第一晚。无论哪方面的条件来说,叶府都比容府好上了太多太多,光是湢室中有单独的浴池,泡在源源不断的热水里,便是这酷寒的冬日,难以抗拒的存在。
“阿爹,容安还没有和你一起洗过澡呢。”叶琛紧紧抓着容津岸的衣袖不放。
孩子这么一说,原本细致照顾他起居的两个乳母,对视一眼之后,便都先往后退了。
“容安为什么突然这么想?”容津岸没说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