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处斑驳的影壁,她绕过,发现院内竟是空无一人。
寂寥的阒静,只有她细碎的脚步声回响,她的心脏跳动越来越快,几乎控制不住颤抖,往前,再往前走。
终于,穿过了两处门洞,倏尔听见男声:
“仲修,这样便是”
柴先生听到了她急促的脚步,先住口,转过了身来。
夕阳下的叶采薇像一朵盛夏里的莲,被烈日炙烤,仍不改清丽脱俗,是坚韧的美。
但叶采薇的目光里却只有他身旁那个,背对她坐着的男人。
第一次见他披着斗篷,披散的墨发盖住他苍白的后颈,身形瘦了一些,因为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叶采薇想说什么,可一个字也发不出,目光缱绻在他的身上,哽咽着,眼泪先掉了下来。
柴先生什么也没说便离开,留下他们两个人。
容津岸在同时,极缓极缓地转过了身。
还是那张脸,她每晚都会梦见的那张脸。
但又不一样。
在夕阳发烫的余晖里,清隽的男人浑身都被镀上了一层窄窄的金边,俊朗漂亮的眉眼深深镌刻在皮肤苍白的脸上,但细细看去,每一寸容颜都透着淡淡的乌青。
尤其是薄薄的嘴唇,几乎不见血色。
先前温谣被六皇子下毒时,也不曾有过这样的病容。
他到底中了多深的毒?眼下如何了?
叶采薇飞扑到他的怀里。
掌下是消瘦的筋肉,鼻间盈满属于他的、熟悉的气息。
她很确定,自己这次真的找到了他。
四个多月日夜的等待和煎熬,她可以假装若无其事地度过白日,却无法在夜阑人静的深夜里继续自欺欺人。
贪恋他的气味,她把他的衣物贴住自己,反复回忆、回忆那些气味
若是,若是他三年五载不回来,凭着这些气味,她也能假装他就在她的身边。
是啊,她大方,坦诚,毫不觉得可耻。
她对他就是病态的痴迷,痴迷到会为他殉情。
连儿子都不能留下她。
他差点就回不来了。
容津岸,他真的差一点就死了。
叶采薇在心痛和庆幸中不断流泪,仿佛眼泪永远流不尽。
容津岸的大掌覆住她被风吹得冰凉的后颈。
清浅的叹息,是无可奈何的宠溺,是同样思念入髓的痛:
“薇薇,你还是来了。”
多少年从未变过她对他的赤诚和一腔孤勇。
容津岸抱紧她。
他何德何能,拥有她毫无保留的爱?
好像他什么也没做,她就已经如此爱他了。
他不会说,其实从离开她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开始思念。
军务繁忙,征途劳累,可无论他在做什么,总能想起她来。
有时是她的脸,有时是她的声音,有时是只有她才有的、淡淡的甜香。
还有她埋在他胸膛时,那蓬勃滋长的依赖和眷恋,像蓊郁葱茏的藤蔓,将他缠紧,再缠紧。
她早已经钻到了他的心里。
毒箭穿入的那一刻,他又想起了她。
奇毒沿着血液迅速在他全身漫溯奔流,他头疼欲裂,恨不得立刻死了过去。
但他不能死,他答应了她,不可以食言。
在中毒昏迷的日日夜夜,他的梦里全是她。
梦见他真的就此死去,她听闻他的死讯,狠心抛下容安,为他殉情;
梦见她淡然接受,然后带着容安嫁给了另一个男人,安安稳稳度过后半生。
好不容易有一丝清明的时候,容津岸决定瞒住她。
这次出征途中,他偶然听人闲聊,说起猫儿是至灵之兽。
当它自知走到生命的尽头时,一定会拼尽全力离开主人,不让主人看到它死去之后凄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