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不动他,他的耳朵和后颈就在她的眼前。
他的皮肤是极白的,紫蓝色的官袍老气深沉,却把他衬得更有清雅的贵气,和那帮肥头大耳的官僚根本不一样。他雪白色中衣的领口盖不住最上那颗尖锐突,起的脊椎,好似在渊的潜龙,只等得水,一飞冲天。
他深埋,却好似读懂了她的企图,容津岸忽然分离开,长臂一展,轻而易举攥住她柔软的腰肢。
“细了这么多。”单手就能丈量,仿佛在点评一件旷世奇珍。
说完,男人大手一挥,将桌案上所有的东西统统扫落,噼里啪啦的碎裂声,或沉闷或尖锐,或刺耳或压抑。容津岸还穿着官袍,蓝紫色代表着正二品的高位,多少人为之汲汲营营,但他的袖笼上,却因为沾染了墨痕而变得乌七八糟。
容津岸毫不在意。
叶采薇被提起来,放置在桌案的边缘。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在这里,斟酌着如何给旧时的蜜友温谣回信,而现在,这张桌案却见证了她竭力地、徒劳地阻止她自己,一步步滑向堕,落的深渊。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应天的这场雨下了整整一日一夜,却忽然在这个时候停了。
雨水在别的地方滚滚下落。
“那一万两,我已经替你讨来了。
“容津岸伏在叶采薇的耳边,如蛊惑一般说着。
谁知道他从吃下那枚被下了药的四叶奶黄酥起就一路在忍,忍到现在,快要憋不住了。
叶采薇不想搭理他。
“小猫,你都没有亲自验过,怎么知道我有没有脏的?”容津岸翻过她的手掌,长指摩挲在她的掌心,似是十指相扣,却是欲说还休。
“不要企图混淆视听,”叶采薇却抽出手来,“那一万两,本就该是你还我的。”
推拒着,忽然,她的如丝杏眼,又闪过一寸清明:
“所以,是因为要讨回这本就属于我的一万两,你才没有去找你的红颜知己解毒?容津岸,你也别太贪心。”
“一次,就一次。”男人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一来一回的交锋,谁也不肯服软,默契地选择这样的方式。
容津岸扣住了她。
明明什么都没做,她却觉得双眼像是笼罩在一层薄雾里。
她努力想要看清他,看清他的嘴脸,看清他的面容。
“小猫,你帮了我这次,我保证,从此再也不出现,再也不来与你纠缠。”
一句承诺,一个借口,往往与谎言一墙之隔。
叶采薇觉得自己的妥协很可耻。
可身处混沌缥缈,她胡乱地想,人非草木,谁没有过重复犯错的时候呢?
她曾经在容津岸这个人的身上一错再错,以至于有了叶容安,今天她失去了全部的判断,最后再犯一次错误,也不算什么不可饶恕、不能原谅,对不对?
相比起来,容津岸的无耻倒是坦坦荡荡。
“那时候奚子瑜问你,你的心仪之人,我们是否认识,你为什么没有直接回答呢?”踝骨被他突然握住。
叶采薇的呜咽荡漾在浸泡了蜜糖的喉咙里。
她怎么回答,怎么直接回答?
是与不是,都容易落下话柄。
那时候,她只朝着奚子瑜的脸,连余光都不敢觑向容津岸:
“我心仪之人,萧疏轩举,丰神俊逸,有不输子建之才,虽生于微末,仍不坠青云之志①。”
那是她第一次夸奖他的才华,当着他的面,却胆怯到半点不让他知晓。
此刻,有热息徘徊在她的髌骨,叶采薇深吸一口气,不让言语暴露她的外强中干:
“容津岸,你到底因为什么而中毒?”
他可以无视她的疑问,她同样可以。
现在的她力求公平。
但他又一次重复无视。
她的膝盖有旧伤,因为从前老是久跪,细小的疤痕,乖乖地服帖,像是过去累累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