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刚才一见面,他便又开始冷嘲热讽,甚至还用问鹂和见雁来威胁她,这些,也根本就不是出自真心,而是说给别人听的?
他到底有几副面孔,所言所行,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因和他靠得近,叶采薇忽然伸手,掀开了容津岸盖住下。身的衾被。
他下腹上被她用发簪捅出来的伤口被包扎得十分利落,最外层的纱布上只有一点点红色的痕迹,血浆并未沾染到衾被上,状似风平浪静。
叶采薇的眼神冷若冰霜,直直射向他腹上的伤口:
“是我下手不够重,竟然没让你死成,真是遗憾至极。”
然后不着痕迹地挣脱了容津岸在她后颈的桎梏,站了起来。
她想,既然是有可能存在监听的,那么房内的对话和活动便一刻也不可以停滞,否则会被对方怀疑她与他正在密谋,从而失掉好不容易撑起来的防御。
……防御。
防御的一方,是她和容津岸,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她和他便被放在了同一条船上,同一面铁盾之后。
她该相信直觉,相信他说的话吗?
而自我怀疑和确认的几乎同时,她的心头还涌生了无数说不出的怪异。
追根溯源,怪异的起点竟然是,她似乎必须要保持和容津岸的敌对和互相嫌弃的状态,才可以安稳迎接出头之日。
有人要害她,而且不止一个?三皇子?六皇子?
她的处境有多危险?
她不得而知。
不过,反正她和容津岸本来就是一对矛盾丛生的和离夫妻,敌对和相互嫌弃是浑然天成的,根本就不需要演,自然而然。
她微微往后退了退。
“所以呢,走还是不走?”容津岸微仰着头问她。
说话间,他将衾被又翻了过来,盖住自己,嗓音虚弱无力,也并没有对她恶毒的言语反驳一二。
“我叶采薇生来富贵,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没有伺候过人。”她迎着他睇过来的浅浅的眼神,目光下移,见他张嘴的口型,是“过来”两个字。
同时,她轻软的袖口被他抬臂拉住,容津岸长长的食指伸直,就这样,在她的手腕写字。
他的指腹有着常年学经习文留下的薄茧,她的衣袖和手腕都被迫紧绷着,手腕纤细柔嫩,被他这样一写,写出了一点点痒。
叶采薇不能停止对话。
“你的伤口太深,流的血又这么多,如果要照顾你的话,事情也太多了。又要喂水喂饭,换药净手,还要……”她忽然顿住。
与此同时,他在她手腕上写的字,是一个“信”。
虽然字是上下颠倒的,可叶采薇还是能准确读懂他所写的内容。
当年两人在床。笫间玩闹的游戏,他爱在她身上写字、让她来猜,她由此将本领练就得无比纯熟,时隔多年,竟然真的派上了正当的用场。
只有他们知晓。
“信”。
是说他可以替她传信出去,还是要她信任他?
容津岸不可能知晓叶容安的存在,在他看来,她最着紧的人便是问鹂和见雁,两人又都被关在了牢里;在外面,没有人可以收到她的信来救她,就算是温谣和孟崛,也远水难救近火。
所以,只能是信任。
“还要,还要什么?”
容津岸却接了她欲言又止的话,白生生一张谦逊的脸:“容某才疏学浅,谨听叶先生教诲。”
叶采薇喉咙哽了哽,脸颊不由一红。
因为,后面几个
没有说出口的字,是“擦身洗澡”。
太具体了。
“容大人何必妄自菲薄呢?堂堂探花郎,自称‘才疏学浅’做什么?”叶采薇眼尾上挑,将自己的手腕翻过来,素手往上攀,攀到他的手掌心,也像从前一样,在他的掌心倒着写字,
“你分明就是眼瞎耳聋而已,我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就是不想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