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落盘,归于尘埃落定。
“……是。”
杜衡埋首愈深,抖颤得愈烈。
指腹捻着沉香寒烬,沉云锦讽刺勾唇,神色半隐半明。
梦醒乍暖天光,枕塌衾凉,剩他独自囿于偏隅,朝思暮想。
夜雪初霁,宫中自上而下颁布这则诏令,不消片刻,自云衢明堂至江湖民间,便悉数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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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青云话落音。
“青云。”墨眉微微蹙起,清冽似峭玉,裴徽琮兀然出声道,“不可声张。”
宋华胜暗自愀然,心生晦气。
怎每每一副凄惨衰容皆被裴青云给瞧了去。
裴青云明显慑服这位兄长,随即乖巧噤了声。
他偷摸觑视一眼宋华胜,却发觉少女早已晕厥,气息惙然。
裴青云反应过来,连忙慌遽揽抱起宋华胜,往铺内走去,对着小厮喊道:“快快,还有个小丫鬟,赶紧派人去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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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城南李家药铺,出身襄州李氏,父李政,时任京兆郡书吏,育有叁子一女,不久二子却接连夭折,只剩一子李鹤清,一女李妙凝。
李政为官清廉正直,重视子女教育,常以身作则,李鹤清自幼突显,聪慧明识,受李父影响至深,无奈父母病逝,家道中落,只余祖母一人含辛茹苦,拉扯二孩。
李鹤清不负众望,进京赶考,夺得进士魁首,一路官运亨通,幸得新帝赏识,李家迁居汴京城。
李娘子生得明眸善睐,貌若桃李,又玲玲心性,乐善好施,深得邻里口碑相传。
留意到裴徽琮站身厢房门旁,她挽起袖衫,眸弯似新月,满目流光,将药碗递过去。
“不必牵挂忧心,不出七日,宋小姐身骨便可痊愈。”
裴徽琮抬袖去接,腕骨消瘦,指节苍白。
他眉眼淡若远烟,修身如松青,像是寒鸦瘦骨的嶙峋诗篇。
李妙凝黛眉微敛,眸中闪过一丝疼怜。
“裴公子应当好好喝药。”
将深褐色的苦药一饮而尽,裴徽琮捂袖轻轻闷咳几声,并不应答,转言道:“宋小姐若留在这处,会连累李家。”
“待她养好,我欲带她出汴京城。”
第二十一章弥补
于公而言,昔日裴家与宋家扶持遮饰,俱有照应,树倒猢狲散,宋家落败,其中有裴家的一分关系,虽是相时而动,仍是属于背弃的行径。
照佛宋氏女,也算是还了裴家退还庚帖的债。
于私而言,他既与李鹤清是知音好友,便断然不可牵扯李家。
再者他病骨支离,药石罔效,唯余苟延残喘的时日,万万承不了李妙凝的惓惓情意。
装聋作哑,只为让她清醒。
裴徽琮轻声叹息,李娘子定是要去求李鹤清,相劝他莫要离开。
轻叩屋门,却无人应声,指尖稍顿,他推门而入。
绡幕勾起,被褥迭得齐整,厢房内并无人。
他怔然,不由迈向庭院。
庭中冬枝消瘦,红梅霏蕤,燃起明烟缕缕。
宋华胜身披松霜绿褂袄,寡素的脸上神情依黯,并膝跪地,形单影只,正烧着迭迭黄纸。
裴徽琮缓步到她身后,足音跫然。
细碎灰烬浮飏,钻入肺腑,清癯的身骨绷紧,不免轻咳几声。
宋华胜娖娖起身,盯着脚上的绣花鞋,喁喁低语道:“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鸦睫捭阖,她犹疑启唇:“冒犯公子了,请问公子和裴公子的关系……”
“裴徽琮。”男人清眸流玉,眉微微舒展,回道,“我是他兄长。”
宋华胜心下忖度得大差不差。
裴青云对她稍微有零星一点儿情意,但他是个风吹就倒的墙头草,趋炎附势,若非他兄长相压,她怕不是早被他求荣卖给沉云锦了。
古有捐官,凭授军功,封侯拜相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