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着旧帆布袋,穿灰卫衣,戴着细边眼镜,手里拿着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他在黑板上写下课程名称与自己的名字,语调低缓:“我叫梁樾,博士阶段做的是性别与图像的关系,这门课我们会以传播学视角讨论性别结构的再现。”
他的法语很好,普通话没有口音。一听就是大陆人。
那一瞬,她抬头。他站在黑板前,阳光打在肩膀,身形笔直清晰。
整节课她几乎听得云里雾里。疼痛和寒意让她无法集中。她记得他提到了《性别麻烦》和朱迪斯·巴特勒,记得他说“性别是一种表演”,也记得自己根本没力气举手。
下课后,她慢慢收拾书包,打算直接回宿舍,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她抬起头,梁樾站在她面前,眼神平静而专注。
她点点头,小声说:“肚子疼。”
“等一下。”
他没多说,转身走出教室。
大概五分钟后,他回来,手里端着一个马克杯,腾着热气。
“我从办公室烧了水。”他说,“你试试看。”
她愣住。双手捧起杯子,热气扑面而来,那一刻,她真的有点想哭。
“谢谢你。”
他只是点点头:“没事。”
那天她记得很清楚,水是苦的,像塑料壶开得太久的味道。但喝下去之后,疼痛仿佛真的缓了一些。
那是他们第一次单独说话。
第二次见面,是三周后。
一个重庆来的姐姐请她吃饭,说是工程师学院朋友聚会。陈白因为德语课认识她,两人聊得来,就答应了邀约。她原本只是想吃顿热饭,并不知道会遇见谁。
她到得稍晚。一进门就听到厨房里一个男声:
“盐放右边那个抽屉,别拿错了。”
她愣住。
走进去,就看到梁樾穿着围裙站在锅前。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
“你也来了。”
“没想到你会做饭。”她半开玩笑。
他耸耸肩:“不会。姐姐不让我俩动手,说只会添乱。”
厨房香气正浓,两人却确实插不上手,只好默契地退到阳台透气。
初秋夜晚有些冷,她裹紧外套。他递给她一杯姜茶,是重庆姐姐泡的。
“你学什么?”他问。
“信息传播,主修媒介研究,顺带研究一下性别。”
“那我们算是同行。”
她点头:“你主讲那门课?”
“性别与媒介表征。”
“我没选上,太多人抢。”
他看她一眼:“我记得你第一节课坐窗边,脸色不好。”
她有点惊讶:“那天我生理期。”
他点头,没有多问:“法国人不喝热水确实挺难受。”
他们聊起课程、论文、教授的形式主义,又扯到城市空间政治学与算法结构。他说他喜欢纪录片,尤其关于城市与记忆的。
“声音、影像、文字,这些迭加在一起,比语言更真。”
晚饭后大家玩游戏、唱歌。他没参加。她也坐在阳台发呆。他走过来。
两人继续聊起纪录片,从克里斯·马克聊到阿兰·雷乃。
“你喜欢克里斯·马克?”
“看过三遍。”
“我买过他的DVD。”
“谁还买DVD?”
“我。”
两人都笑了。
那晚地铁停了,公交也快没了。
她说要走。他说:“我送你。”
“太麻烦了。”
“我顺路。”
夜风清冷。他替她理好被风吹乱的围巾,手指轻轻碰到她脖颈。
她没说话。
快走到宿舍楼下时,他们之间的距离静静地缩短了。
从那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