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津禾那时才十六岁,看着病床上濒死的男人,看着他固执的抓着自己的手,突然就想笑。
她想,或许到死,纪云也认定她是个冷血动物,担心自己死后她会抛弃夏笺西,所以才会拽着她的手要她发誓。
可是啊,如果她真的那么冷血、真的是个怪物,那即使发了誓又能怎样呢?
纪云看不透她,纪津禾也不明白他。
如果可以,纪津禾希望得病的人是她。
如果死后的亲人真的会在地下团聚,她真的好想看看纪云见到她时的表情。
会狰狞吧,会大声质问她,她死了,那夏笺西一个人要怎么活......
夜晚,从西往东,蔓延几十里的霓虹灯准时亮起,将这座城市重新笼罩在纸醉金迷中。一切都还是原样,彼楼没什么变化,旧人走新人来,生意依旧红火。
叶莘站在天台吹风,点了支烟。星星点点的火光伴随着烟雾缭绕,他眯着眼睛俯瞰着整座城市,难得有清闲的时候。
不过这种清闲没持续多久就被急匆匆赶来的伊文打断了。
“这么慌张?”
倚在边缘的男人挑眉看向他,半开玩笑道:“不会是齐池阳又来了吧?”
“不是,”伊文火急火燎地跑上来,气还没喘匀,梗着脖子往楼下指了指,断断续续道:“你......你自己去夜场看看......”
“在右侧吧台的角落里,阿彪负责的那片。”
他又补充道。
晚上十一点,正是夜场最火热的时候,舞台上放着DJ,无数人欢腾、尖叫着,聚光灯变幻,缤纷的色彩四处扫动,气氛炒得熟热。
叶莘找到吧台角落里的时候,调酒师刚调好一杯莫吉托。
适合慢慢品味的酒,很快就被眼前没什么情趣的alpha一饮而尽。
叶莘倚在不远处,笑着看向纪津禾。她难得穿得正式,一身黑衣黑裤,长发挽起,体态端正地坐着,像是参加过谁的葬礼一样。但即使是在吵闹喧哗的氛围下,角落里的人仍旧散发出一种莫名忧郁的气质,仰头喝酒时扬起的脖颈在黑色的衬托下也显得分外性感。
“喂,像你这么喝,度数再低也会醉的,”他走过去,问调酒师要了杯淡盐水,“你今天可是客人,要是出门后被人拐带了我可管不了。”
淡盐水很快就端了上来,他拿走莫吉托的空酒杯,把它推到她的面前。
“喝一点,能醒酒。”
纪津禾转头瞥了他一眼,神情清淡,没说什么,拿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脑袋昏沉,思绪模糊,她连“谢谢”之类的客套话也没说一句,让喝什么就喝什么,也不怕掺了药。
但这样下来,叶莘就基本确定她是醉了。
刚来彼楼被人灌完酒后纪津禾就经常是这个状态,搞得他跟个老父亲一样成天担心她的安全,根本不敢让她单独和谁共处一室。
“听说夏笺西出院了,恭喜啊。”
叶莘坐下来和她随便闲扯,两个人在最角落里,灯光很难照清楚,毫不起眼。
最后一滴盐水喝尽了,纪津禾把杯子放在吧台上,手漫不经心地沿着杯壁转了转。玻璃折射后的琉璃光点映在脸上,她半耷拉着眼,淡淡地问他:“有什么好恭喜我的?”
“你来这里做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天?”
叶莘反问她。
“现在夏笺西出院了,你应该也不会再来了吧。”
他又说。
如果不是夏笺西的病,纪津禾根本不可能来彼楼。从清清白白、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变成淹没在男男女女里的高价商品。
更何况现在又多了不少艳闻。
宋家小少爷从齐池阳那儿把她带走的事在彼楼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亲眼瞧见了。八卦从英雄救美的说法开始渐渐变了味儿,有人酒间聊骚,随口胡诌说纪津禾是被宋堇宁包养了,结果还不满足,背着金主在外面接客,那天宋小少爷的架势明显是